1948年4月18日,地下党员李维嘉接完头,正要回家,一个小姑娘却偷偷朝他摆手,他意识到出事了,赶紧转身离开。 李维嘉的脊梁骨“嗖”地一下窜过一股寒气,头皮都麻了。他没敢回头,脚步一点没乱,照常往街对面晃悠,手里那半包哈德门香烟被他捏得变了形。上海滩四月的黄昏,湿漉漉的雾霭里裹挟着煤烟和栀子花混杂的气味,此刻闻起来却全是危险。那个摆手的小姑娘,他认得,是街口修鞋匠黄老头的闺女,才八九岁,平时总蹲在摊子边上叠纸船。孩子眼睛里那份藏不住的惊慌,错不了。 他拐进了一条名叫“安乐里”的弄堂。名字起得安逸,里头却是另一番天地。晾衣竹竿横七竖八,滴着水的衣裳像挂满了模糊的旗帜,收音机里软绵绵的周璇唱着“夜上海”,隔壁灶披间传来呛人的油锅声。这一切熟悉的嘈杂,成了他最好的掩护。李维嘉闪身躲进一个昏暗的楼梯拐角,背紧紧贴着冰凉潮湿的砖墙,耳朵竖着,捕捉着外面世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心脏在胸腔里“咚咚”撞着,他得让它慢下来。刚才接头的“老家”同志,怕是凶多吉少了。那间作为联络点的书店,此刻也许已经布满了特务的眼睛。小姑娘那个摆手,救了他一命。 他想起了老黄,那个沉默的修鞋匠。老黄是不是也参与了什么?或者,他只是个目睹了变故的寻常百姓,冒着天大的风险,让机灵的女儿给可能的“先生”报个信?1948年的上海,空气一天比一天紧。物价飞得像断了线的风筝,金圆券擦屁股都嫌硬,街上啃树皮、抢米店的人越来越多。可另一方面,当局的“戡乱”条例也压得人喘不过气,保密局的黑色小汽车幽灵似的在街头巡弋,随便哪个人晚上没回家,第二天就可能永远消失。白色恐怖像这黄梅天的潮气,无孔不入,渗透到每条弄堂、每个灶披间。在这种日子里,一个底层修鞋匠下意识的善意,或许就背负着一家性命的重量。李维嘉心里发沉,又有一股暖意挣扎着涌上来。这就是他要守护的人们,他们或许不懂什么主义,却在用最朴实的方式,分辨着善恶,守护着心里那点亮光。 不能直接回家了。家里的同志,还有那部至关重要的电台。他定了定神,从另一边绕出了弄堂,跳上一辆“叮当”乱响的有轨电车。车厢里挤满了疲惫的面孔,他混在其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电车慢吞吞地开着,经过那家书店所在的路口时,他借着点烟,用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书店门口似乎一切如常,但门口修自行车的摊子边上,多了两个生面孔的男人,穿着短褂,眼神却不像在等车修好。李维嘉垂下眼,深吸一口烟,劣质烟草的辛辣直冲肺腑,让他更加清醒。 他提前好几站下了车,钻进了如迷宫般的棚户区。这里是城市的褶皱,是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污水横流,巷道狭窄。却也是最容易藏身的地方。七拐八绕,确信尾巴被彻底甩掉后,他才从一个不起眼的后门,闪进了另一处安全的“家”。屋里的同志老徐见他这副样子进来,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什么都没问,赶紧帮他倒了杯热水。 那一夜,李维嘉睁着眼直到天亮。窗外是沉寂的黑暗,偶尔有野猫凄厉的叫声划过。他脑子里反复浮现的,是那个小姑娘摆手的瞬间。那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情报员的信号,那是一个孩子本能的、带着恐惧的提醒。正是这份未经“训练”的真实,在那一刻胜过了任何严密的密码与纪律。地下工作依靠铁的纪律,但最终,它深深扎根的土壤,是人心向背。老黄一家,以及千千万万像他们一样,用沉默、眼神甚至是一个不经意动作来支持革命的普通人,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他们或许不会出现在任何光辉的史册记载里,但没有他们,所有的秘密电台、情报传递,都将是无源之水。真正的“地下”,不只是隐藏的党员和机关,更是那浩瀚如海、沉默却有力的民心。 夜色渐渐褪去,窗棂上透出青灰色的光。新的一天,斗争还要继续,但那份来自一个小姑娘的警示,让李维嘉的脚步更加坚定。 各位读者你们怎么看?欢迎在评论区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