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为人知的是，抗日战争初期，毛主席和林帅曾有过数场针锋相对的“辩论”，讨论的焦点只有一个：是否要集中兵力与日军进行大兵团作战？最终，在林帅的再三坚持下，115师在平型关全力出击，并取得大捷。但此战之后，林帅却又向主席做了深刻检讨，承认自己的战略思想“是不适宜的”。

而紧接着，115师又经历了一系列大变动：先是林帅意外负伤；再是毛主席提名罗荣桓担任代师长被“拒绝”；最后是整个师被一分为三，完全被打散重组。平型关之后，115师陷入了一个漫长的瓶颈期，一度是高开低走，那么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源又是什么？

首先看平型关战役的背景：

1937年9月，日军在攻占大同后，继而以“号称”钢军的第21旅团兵分两路，逼近平型关，企图与雁门关以北之日军主力会攻太原，进而占领山西全省。

危急之下，晋绥军第6集团军副司令孙楚向阎锡山献策，说21旅团孤军深入，晋绥军可以在平型关一带集结16个团，扼守险要，迟滞其进攻锋芒，同时请求八路军115师迂回敌后，两军前后夹击，必全歼来犯之敌。

对于115师师长林帅来说，这份“平型关出击计划”极具诱惑力。让晋绥军做诱饵，八路军以逸待劳，趁势出击，只要部署得当，胜率极大。而且不只是林帅，115师多数将领都力主要打这一仗，就连向来沉稳的副师长聂荣臻都说：

“打！为什么不打呢？利用这么好的地形，居高临下，伏击气焰骄纵的敌人，这是很便宜的事嘛！”

于是9月14日，林帅发电请示八路军总部，提出以两个旅在平型关伏击日军，以配合晋绥军的正面作战。但两天之后的9月16日，毛主席亲自复电林帅：

“我军应坚持既定方针，用游击战斗配合友军作战。八路军此时是支队性质，不起决战的决定作用。”

毛主席的意见很明确，认为八路军不应过早参与正面决战。其实早在一个月前的洛川会议上，主席就再三强调过这个问题。他当时提出八路军抗战的关键方针有两点：

其一是要进行持久战而不是速决战。

其二是要坚定“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

洛川会议是抗战史上一次被低估的战略转折，毛主席正是在这场会议上提出了《论持久战》的雏形思想。他认为日军当前锋芒正盛，实力远高于中国军队，若与其展开正面战略决战，必须付出数倍的代价，即便打胜了也是惨胜，这在消耗中国的抗战力量，得不偿失。

因此八路军的抗战任务，要以“深入敌后”、“创建根据地”、“开展游击战争”为主。敌后抗战的关键，是袭扰日军占领的后方城市和据点，迫使其分兵防御，在不断的转战中丧失兵力和补给，从而被削弱整体实力。而八路军则借此机会积蓄力量，发动被蒋介石忽视的群众力量，以战养战。等时机成熟，再发起全面反攻作战。

毛主席的战略思想大胆且超前，但也正因如此，他在洛川会议中所受到的阻力，并不小于当年的遵义会议。要实行这样重大的战略转变，很不容易。这不仅因为红军自五次反围剿和长征以来，已经习惯了运动战，一时不容易改变；还因为抗日战争打响后，全军指战员群情激奋，对战争的长期性和艰巨性认识不足，急于想打一些大仗。

聂荣臻后来就曾回忆说：

“在洛川会议上讨论作战方针时，曾出现过不赞同游击战，而主张打运动战的分岐意见，主席因此担心部队挺进前线后，一些同志蛮干。”

这里所指的“一些同志”中，就包括115师的师长林帅。

在洛川会议上，林帅就明确提出过另一种意见，他认为红军能用运动战打垮中央军，打垮湘系、桂系的那些反动军阀，就应该继续坚持，搞大兵团作战，整师整团的消灭日军。也正因为思想没有转过弯来，在毛主席两次明确拒绝正面作战后，林帅仍不放弃，连番发电强调平型关战役的必要性：

“目前军民正在看我军直接参战，如我参战兵力太少，则有失众望。目前须以打仗、捉俘虏，来提高军民抗战信心，提高我军威信。”

此时毛主席陷入一个两难的局面，因为不止是林帅，八路军多数将领都是渴望杀敌立功，如果没有实战的检验，光靠持久战的理论是说服不了人的。于是再三权衡之下，毛主席决定满足115师的请战情绪，同意林帅暂时将部队集中起来打仗。

但毛主席也有言在先：

“如果战机难寻，还是要把部队的重心转到群众工作上。”

115师打了平型关，而且打得很好，甚至被誉为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但此战之后，在林帅撰写的《平型关战斗的经验》中，却赫然写着这样一段话：

“八路军在目前兵力与技术条件下，基本上应以在敌后袭击其后路为主。断敌后方是我们阻敌前进争取持久的最好方法。如经常集中大的兵力与敌作运动战，是不适宜的。”

是的，林帅亲自否定了以大兵团进行运动战的可行性。

那么平型关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向来“在军事上极有自信”的林帅，居然会主动向毛主席做检讨，并推翻自己了引以为傲的军事理论。

首先，115师的伤亡超出林帅预估。

战前，林帅曾做过判断，认为115师出击平型关：

“最多有一两百伤员。”

但实际上，115师伤亡了600余人。

要知道，115师参战的两个旅，分别是红一军团改编而来的343旅，以及红十五军团改编的344旅，一个是中央红军嫡系主力，一个长征后建制保存最完整部队，这两个旅基本都是百战老兵。一战折损600多老红军，对于115师乃至整个八路军来说，都是伤筋动骨。

况且在悉心筹划，以逸待劳的完美条件下，以伏击战进攻日军一个旅团的后勤部队，最终伤亡比却超过了1：2，这是无法想象的。林帅此时已然很清晰的认知到一个现实：如果115师再打几场像平型关这样的大仗，一个师迟早要拼光。

其次，晋绥军的表现低于林帅预估。

平型关战役前，林帅对晋绥军寄予厚望，毕竟八路军是协助友军作战，阎锡山没理由不倾尽全力。但结果呢？战役最焦灼时，林帅手中兵力用到极限，当时晋绥军33军独立8旅也奉命参战，林帅急让传令兵求援，希望他们能主动出击，截住日军增援部队，但晋绥军给出的答复却是：

“没有上锋的命令，我们不可能出动的。”

整场平型关战役，都是115师扛着日军的战机轰炸，以一己之力拼下来的。日军最后走投无路，只能选择冲击晋绥军防线，结果就是这么一群残兵败将，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直接把晋绥军给冲垮了。

林帅当时简直不可置信，后来他曾无不痛心地回忆说：

“友军在战斗中的配合，实在太差。他们自定的出击计划，他们自己却未能遵守。你打，他旁观。连我们打败了而退下的敌人，他们碰着了，竟不但不能消灭之，反而被这些突围的敌人冲坍了，他们的指挥真笨极了。”

八路军战斗力虽强，但编制只有三个师，包括120师还要承担留守后方的重任，115师和129师势单力薄，要想组织大型战役，就必须倚重中央军和晋绥军等友邻部队的支援。但平型关一役，暴露了友军一些部队已然烂到了骨子里，哪怕战机再好，他们也只会明哲保身。

115师再能打，也不可能靠着一师之力去硬抗日军主力。应该说哪怕林帅想打运动战，他也难以寻觅到合适的战机。所以毛主席所主张的“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既是八路军抗战的最佳方针，也是唯一可行的方针。

1938年3月2日，八路军115师在一天之内，接连遭遇了两场严重的乌龙事件。

先是林帅在路过山西千家庄时，被晋绥军哨兵王潞生开枪误伤，子弹从背部射入，穿过肺部，还打断了一根肋骨。因为伤势过重，只能送往后方医治。再是同日午夜24时，毛主席发出两封电报。第一封给罗荣桓，嘱咐“林之职务暂时由你兼代”。第二封呈送第二战区司令部，通报正式任命罗荣桓为115师代师长。

但是第二战区收到电报后，却复电说司令部早在18时左右，就已经收到了八路军总部传来的任命文件，内容是“由第343旅旅长陈光代理师长”，命令已经核准下发，来不及再做更改。

罗荣桓错失115师师长，也是毛主席的一大遗憾。

陈光是军中骁将，战功赫赫，朱德、彭德怀都认为他是接替林帅的不二人选。但毛主席却更倾向秋收起义时的老部下罗荣桓。论威望和带兵经验，罗荣桓当时都不如陈光，但他的优势是能明辨形势，知人善任，善于统筹全局，建设根据地是一把好手。

从毛主席提议罗荣桓当师长就能看出，当时他已经有了让115师“转型”的打算。如果把115师这样强大的兵团继续聚集在山西一隅，虽然能打一两场漂亮的仗，但其战略价值是有限的。它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只能戳一个“点”，而无法控制一个“面”。

所谓“转型”，便是主力部队实行地方化。简单来说，就是将八路军主力拆分，以其中一部与地方军区合并或混编，向地方派遣优秀干部、输送骨干力量，以达到以强带弱的目的，从而迅速扩张敌后抗战力量。

这种模式，使得主力兵团自身变得更加精干和机动，由过去的“大而杂”转变为“小而精”。在与日军的作战中，既可以灵活出击，袭扰敌人的交通线和据点，又可以在必要时迅速集结优势兵力，歼灭敌人部分主力。其战略效果，远非一场平型关式的战役胜利所能比拟。

1938年，因主力被徐州会战和武汉会战牵制，日军在华北的兵力陷入空虚，只能在后方占领区被迫采取守势。毛主席抓住时机，派出大量部队化整为零挺进敌后，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115师。

115师被一分为三，向不同方向出击：

第一部分由原副师长聂荣臻指挥，率115师独立团、骑兵营等，并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和120师359旅各一部，前往五台山，开创晋察冀抗日根据地。

第二部分由陈光、罗荣桓指挥，以115师师部及685团挺进山东，联合张经武、黎玉创立的山东纵队，发展和巩固山东抗日根据地。

第三部分由原344旅政委黄克诚指挥，率344旅主力开赴华中，组建新四军3师，创建苏北抗日根据地。

其实严格来说，115师还不止这三大分支。115师每个旅乃至每个团，都可能被拆分成了多个部分。在陕甘宁、晋西南、晋察冀、晋冀鲁豫、山东、华中，都有115师老部队的存在。

至抗日战争结束时，晋察冀军区坐拥兵力21万，山东军区则发展出了27万主力，黄克诚在率领新四军3师支援东北时，直接带走了近4万生力军。一个115师，最后发展出了华北和东北两大野战军，堪称一大奇迹。

毛主席这一手“撒豆成兵”，是八路军在抗日战争时期迅速壮大的关键所在。打一场胜仗容易，只要部署得当便可。但打赢一场战争，则需要超前的眼界和判断。从遵义会议到洛川会议，从平型关大捷到罗荣桓经略山东，毛主席一次次证明自己的军事思想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