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夜班后，我刚启动车子，新来的女同事奔到副驾驶旁拍拍门，示意我打开，我问她有啥事，尽管说，我听得到的。她笑着说：“能送我回家吗，通往我家的末班公交车已经过去了。”我说过去了也没事，叫辆网约车吧，满大街都是，会叫不，用不用我帮你叫。她说那倒是不用，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不会叫，接着又问：“你真的不愿意送我吗？” 下夜班的停车场还飘着尾气味，我刚拧动车钥匙，引擎发出低低的轰鸣。 新来的那个女同事突然从路灯阴影里跑出来，到副驾旁时带起一阵风，手掌直接贴在玻璃上敲了敲。 我们不算熟，入职半个月，除了晨会点头，没说过三句整话——她连我名字都未必记全。 我降下车窗，风灌进来带着夜的凉，问她有事？隔着玻璃说话，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她弯着腰往车里看，笑起来眼角有细纹：“能送我回家吗？末班公交刚走，站台牌上的数字暗着，像睡着了。” 我指了指手机：“叫网约车啊，屏幕划两下的事，要帮你操作？” 她直起身，头发垂到肩上：“那倒不用，我又不傻——”顿了顿，突然凑近车窗，声音轻得像贴在耳边：“你真的不愿意送我吗？” 后来我想，她或许是真的怕黑？毕竟那条路我听过，过了第三个路口就没路灯，网约车司机有时会嫌偏；又或者，她只是习惯了这样直接的求助，没意识到职场里“顺路”两个字，对不太熟的异性同事来说，从来都不是简单的选择题。 我当时拒绝得那么快，不是冷漠——是怕。 怕这一送，以后她加班都找我；怕其他同事看到，添些没影的闲话；更怕自己把握不好分寸，让原本简单的同事关系变得黏糊糊的，像被雨打湿的纸巾，甩都甩不掉。 车窗还开着，风把她的发梢吹到我手背上，有点痒。 我们就那么站着，引擎还在空转，像在替谁尴尬地哼唧。 后来她没再说话，转身往公交站台走，背影在路灯下忽明忽暗，我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半分钟，才踩下油门。 其实职场里帮人是情分，拒绝是本分，可为什么拒绝的瞬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车子开出停车场时，后视镜里她还站在原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像一句没说完的话——而我的引擎声，终究把那句“其实可以送你到路口”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