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蚂蚁会说话，某些蚁群的隧道里恐怕会回荡着“蚁后已死，蚁后万岁！”的呼喊声。这些社会性昆虫对它们的母系首领忠心耿耿，但有时也会经历政权更迭：一只篡位者潜入一个成熟的蚁群，杀死原有的蚁后，并说服工蚁们转而效忠于它。然而，正如科学家们今天在《当代生物学》杂志上发表的报告所述，一些所谓的寄生蚁后采用了一种更加阴险的策略，这种策略仿佛直接取材于希腊悲剧：操纵工蚁杀死它们自己的蚁后——从生物学角度来说，蚁后也是它们的母亲。

加州大学河滨分校的昆虫学家兼进化生物学家杰西卡·珀塞尔（Jessica Purcell）表示，这种弑母行为代表了“剥削的新高度”。珀塞尔并未参与这项研究。“这项研究有力地提醒我们，对行为和互动进行细致的观察研究可以带来真正惊人的发现。”

蜜蜂、黄蜂和蚂蚁反复进化出利用其他物种社会行为为己所用的策略，这种现象被称为社会寄生。例如，有些蚂蚁依靠其他物种抚养幼蚁，而另一些蚂蚁则会窃取其他物种的后代来壮大自己的蚁群。此外，还有一种“暂时性社会寄生虫”，它们在杀死蚁后后，便会取而代之，占据现有的蚁群。这类物种极为罕见。

这就是为什么九州大学行为生态学家高须贺圭三在看到蚂蚁爱好者岛田拓的一篇博客文章时，立刻被吸引住了。岛田拓在野外发现了一只新交配的东方黑蚁蚁后，然后把它养在餐桌上。

这种蚂蚁的蚁后会接管近缘种黄蚁（L. flavus）的蚁群，强迫宿主工蚁孵化入侵者的卵，直到所有黄蚁工蚁死亡，只剩下寄生蚁。为了亲眼目睹这场蚁后争夺战，岛田将东方蚁（L. orientalis）的蚁后放入一个圈养的黄蚁蚁群中，并拍摄了蚂蚁的行为。视频揭示了令人震惊的一幕：蚂蚁竟然杀死了自己的蚁后。“我当时都惊呆了，”高须贺说道。

高塚后来采集并研究了近缘物种L. umbratus，这种蚂蚁寄生于L. japonicus身上。结果发现，它们遵循着同样的残忍模式。

高须贺发现，入侵的蚁后首先会混入宿主工蚁群中，用蚁群特有的气味掩盖自身，从而避免引起怀疑。找到宿主蚁后后，篡位者会用大量散发恶臭的腹部液体喷射其全身。高须贺解释说，这种液体很可能含有蚁酸，能够掩盖蚁后的自然气味，使其闻起来像敌人——从而将其“从母亲变成威胁”。

入侵者仓皇逃窜之际，宿主蜂后的工蜂们攻击并消灭了蜂后。随后，寄生蜂后返回产卵，并控制工蜂，这些工蜂将侍奉新蜂后直至死亡。

母性杀戮——即生物杀死或吞食其母亲——在动物界相对罕见。但一旦发生，通常会带来一些进化优势：例如，用自身身体哺育后代可以提高母亲将基因传递下去的几率。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赢家是寄生蚁后，她避免了从零开始建立新蚁群所带来的风险。

但为什么寄生蚁后要费这么大劲，而不是直接杀死宿主蚁后呢？霍恩海姆大学的进化生物学家克里斯蒂安·拉贝林（Christian Rabeling）认为，可能是因为后者“非常残忍”。拉贝林并未参与这项新研究。在剪掉宿主的四肢、翅膀和触角后，寄生蚁后要么斩首宿主蚁后，要么咬断其喉咙，使其慢慢饿死。这两种方法都会使寄生蚁后容易受到宿主工蚁的攻击，而工蚁通常会拼死保护它们的母亲。拉贝林说，操纵雌蚁“让它们去做脏活”要安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