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一段历史，一个小故事。

文/枫见月

01.

公元814年，淮西节度使吴少阳卒，其子吴元济秘不发丧，伪造奏表，请求留后。

朝廷不允。

吴元济很生气，派兵焚舞阳，寇东都。

唐宪宗也很生气，准备讨伐。

02.

吴元济自知不敌，遂暗中勾结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淄青节度使李师道。

“安史之乱”后，诸镇节度使拥兵自重，宪宗登基后，志在削藩。于是，各节度相互倚重，都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于是，王承宗、李师道屡次上表，请求赦免吴元济。

然宪宗态度很坚决，先是以裴度为宣慰使相劝，后发兵讨之。

为此，王承宗暗中派人前往长安，打算贿赂宰相武元衡，使其说服宪宗，不要为了这点事就大动干戈。

来人言辞极为傲慢，武元衡乃当朝首相，自然不会惯着他臭脾气，当即骂走。

因此，王承宗与武元衡结怨。

03.

公元815年，六月初三，天还未亮，武元衡已收拾停当，当算去上早朝。

刚出靖安坊府邸，就被刺客暗箭所伤，随后冲出几个人，砍下武元衡首级。

得手后，刺客又转入通化坊，计划再取裴度性命。

幸好，裴度戴的毡帽比较厚，仅仅受了点轻伤。随从又断臂相护，高呼几声后，刺客遁走。

此事传开后，朝野震惊，吓得官员都不敢前来朝会。

于是宪宗下诏，全力捕捉凶手。

胆敢行刺宰相和御史中丞，必定都是些亡命之徒，遂刺客四处张贴纸条，称：谁要敢抓我，我就先sha谁。

果然，金吾卫和县衙捕快，皆不敢深入搜捕。

就这样过去了五天。

白居易因与武元衡、裴度交好，为此越级上疏，请求严惩凶手。

时白居易任太子左赞善大夫，为东宫属官，本无权上谏，故而被贬江州司马。

随后，兵部侍郎许孟容向宪宗哭诉，言贼人不惩，乃朝廷之辱。

宪宗这才下令，以“钱一万缗，官五品”悬赏，全城缉拿。

04.

有钱能使鬼推磨。

案发七天后，神策军王士则告发，成德军进奏院有张晏一行人，鬼鬼祟祟，行为可疑。

于是，张晏等八人悉数被捕。

三司会审时，张晏等人皆供认不讳，承认受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指派，刺杀武元衡和裴度。

按理说，供状已经画押，可以结案了。

可就在问斩时，宰相张弘靖却提出了异议，认为兹事体大，证据链不足，难以就此定罪。

宪宗未纳，将张晏等人处以极刑，并问罪王承宗。

离奇的是，一个多月后，东都留守吕元膺上奏，称找到了行刺武元衡的真凶。

过程是这样的：吕元膺在抓捕山贼时，偶然得知，他的头目竟然是中岳寺僧圆净。而圆净曾是史思明的部下，作战骁勇，智谋亦过人。

安史之乱平定以后，圆净隐姓埋名，干起了响马的勾当。

更为重要的是，圆净修缮佛光寺的一千万钱，竟然是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出的。

顺着这条线一查，吕元膺着实吓了一大跳。

原来，圆净联合訾嘉珍、门察等人，一直在筹谋着火烧洛阳城，而背后主事者，正是李师道。

訾嘉珍、门察乃李师道部将，司职留守院。

并且，訾嘉珍、门察还供认了，武元衡实乃李师道派人所刺，恰巧张晏游说武元衡失败后，亦有此心，于是成了替罪羊。

后李师道反，为部将所斩。

05.

案子是查清了，但流言却不止。

此前长安流传一首《打麦谣》：

打麦，麦打。

三三三，舞了也。

打麦，就是收麦子；麦打，谓暗中突击，十分迅捷；

“三三三”指六月初三，那天刚好武元衡遇刺；

“舞了也”意为“武了也”，为谶语。

并且，传武元衡被刺当夜，有诗《夏夜作》：

夜久喧暂息，池台惟月明。

无因驻清景，日出事还生。

其中“日出事还生”之句，亦被认为是诗谶。

因此，这桩离奇的“宰相被刺案”主角武元衡，就被一首民谣、一首诗定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