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俄乌冲突爆发之初，乌克兰海军几乎全军覆没，面临俄军登陆作战的潜在风险和出口封锁的危机。而到2023年中，其迫使俄军转为防御姿态并恢复了粮食出口。这一逆转源于乌克兰使用自制无人水面艇进行的海上拒止作战，这是无人水面艇首次大规模应用于战争。本文基于“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CSBA）的最新研究，分三阶段梳理乌克兰在海战场对无人水面艇的运用情况；文末分析总结四个关于运用演变的特征。
关键词：俄乌冲突，无人水面艇，无人系统，海战
俄乌海战大事记自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乌之间的海战按时间线可划分为3个阶段，下文将围绕无人水面艇的作战模式，梳理俄乌冲突中海战相关事项。
1.无人水面艇部署前（冲突爆发—2022年9月初）
2022年2月24日冲突爆发后不久，俄罗斯军舰封锁了乌克兰港口。出港船只数量从每天超过150艘骤降至几乎为零。2月28日，土耳其关闭了博斯普鲁斯海峡以禁止军舰通行，黑海周边国家（如俄罗斯、乌克兰等）的军事舰艇将无法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地中海，进而影响其在全球海域的行动能力。
第一阶段相关事件
这一阶段乌克兰尚未开始使用无人水面艇开展作战行动，直至2022年9月21日，“米科拉”自杀式无人水面艇在塞瓦斯托波尔附近海岸被发现搁浅，这可能是乌克兰首次使用无人水面艇对俄军进行攻击，但以失败告终，原因很可能是由于星链暂时关闭了乌克兰的卫星接入服务，导致无人水面艇通信中断。至此，距离冲突爆发仅5个月，乌克兰已经发展出具备作战能力的无人水面艇，且针对黑海舰队展开了初步海上拒止作战。
2.黑海之战（2022年9月—2023年6月）
在此期间，乌克兰无人水面艇开展了日益有效的海上拒止作战。2022年10月29日，乌克兰发动了首次大规模无人水面艇攻击，致使至少两艘停泊在塞瓦斯托波尔港的俄罗斯舰船受损。11月18日，乌克兰水面艇袭击了新罗西斯克，并击中一个石油码头。值得注意的是，当时俄罗斯黑海舰队配备“口径”导弹的潜艇就驻扎在新罗西斯克。尽管未能造成俄军舰损伤，但此次袭击验证了乌克兰水面无人艇作战半径的可扩展性，此次航行距离超过此前的两倍。
第二阶段相关事件
2023年3月22日，乌克兰无人水面艇与遥控无人机协同作战，入侵了塞瓦斯托波尔港。据悉，此次袭击未造成任何损失，但空中和水面无人系统的联合使用较为引人注目。5月24日，乌克兰无人水面艇袭击了俄罗斯“伊万·库尔斯”号侦察船，这是已知首次在海上成功袭击舰船的案例。同一天，俄罗斯方面宣称摧毁了另一艘乌克兰无人水面艇。数周后，俄罗斯开始采用迷彩涂装军舰，这很有可能是为了干扰无人水面艇的光学制导功能。
这一阶段体现了乌克兰海上拒止行动的演变，短短几个月内，乌克兰的行动就从攻击停泊在港口的舰船，发展到与海上航行的舰船交战，这表明乌克兰正在逐步掌握主动权。
3.局势逆转阶段（2023年7月—2024年12月）
在此期间，以无人水面艇为主导的海上拒止作战有效地阻止了黑海舰队的进攻。2023年7月17日，两艘“海婴”无人水面艇首次亮相，袭击了刻赤大桥，但大桥未遭受永久结构性损坏。同一天，俄罗斯退出“黑海粮食协议”，并否认与此次大桥袭击事件有关。
第三阶段相关事件
2023年8月3日，一艘乌克兰无人水面艇在黑海东部被俄罗斯直升机的炮火击沉，这表明俄罗斯正在不断改进其反无人水面艇战术。9月14日，俄罗斯导弹护卫舰“萨姆姆”号（Samum）在离开塞瓦斯托波尔港时触雷。据悉，该枚水雷由乌克兰“海婴”无人水面艇往返400海里布设，这展示了无人水面艇除反舰作战之外的其他功能。
在俄罗斯退出“黑海粮食协议”的情况下，乌克兰使用无人水面艇，在黑海西部海域划定了一条警戒线，并依靠警戒线恢复了经由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土耳其领海的粮食出口。
到2023年10月初，在乌克兰持续使用无人水面艇和导弹发动袭击的情况下，俄罗斯将其绝大部分潜艇和主要水面舰艇由塞瓦斯托波尔转移至新罗西斯克。留守塞瓦斯托波尔作战的小型舰艇，包括巡逻艇、拖船和扫雷舰，均遭到无人水面艇布设的水雷袭击。11月10日，乌克兰使用新型的MAGURA无人水面艇袭击了切尔诺莫斯克港，导致俄海军两艘登陆舰受损。
2024年1月31日，乌克兰MAGURA无人水面艇在顿努兹拉夫湖击沉了俄罗斯导弹护卫舰“伊万诺韦茨”号。乌克兰公布的视频显示，这些无人水面艇通过“追逐水花”躲避俄军炮火，即向最后一发炮弹落水点移动，以抵消敌方火控系统对目标位置的修正。3月6日，乌克兰宣布推出“海婴”升级版，即Avdiivka无人水面艇。
2024年5月6日，乌克兰展示了一艘装备R-73空对空导弹的无人水面艇。同年晚些时候，乌克兰报告称，一艘装备导弹的MAGURA无人水面艇击落了一架俄罗斯米-8直升机。5月29日，社交媒体视频显示，俄罗斯使用FPV无人机击中了一艘无人水面艇。这是俄罗斯的一项新的反制措施。6月8日至9日，多艘无人水面艇穿过刻赤海峡，潜入亚速海东北部的塔甘罗格湾，并在一艘拖船和驳船附近引爆。尽管未击中目标，但这次袭击表明，乌克兰无人水面艇的作战范围进一步扩大。
2024年7月15日，乌克兰宣布最后一批俄罗斯巡逻舰已驶离塞瓦斯托波尔。8月8日至9日夜间，乌克兰无人水面艇袭击了位于克里米亚西部沙嘴约35海里的MSP-17天然气平台。乌克兰方面称，俄罗斯通过MSP-17平台向周围区域发射虚假的GPS信号，干扰相关导航系统，造成定位错误。9月4日至5日，携带“冰雹”（Grad）火箭弹发射器的无人水面艇袭击了新罗西斯克市，引发爆炸并触发岸上防御火力。这些火箭弹发射器的射程超过20海里，使乌克兰的无人水面艇能够从较远距离对岸上目标造成破坏。
2024年12月5日至6日，“海婴”再次袭击了刻赤大桥，尽管未能达成目标，但此次袭击中乌克兰无人水面艇使用机枪向俄罗斯直升机开火，这代表一种新的战术演进。12月6日至7日，一艘配备FPV无人机的乌克兰无人水面艇袭击了阿尔汉格尔斯科耶（Arkhangelskoe）油田的俄罗斯天然气平台，这些无人机很可能为无人水面艇操作员提供了态势感知信息，以进行战术协调，并评估战损情况。
相关分析本节通过对上述时间线关键事件进行分析，总结出乌克兰在无人水面艇实战应用方面的四个特征，即海上拒止、作战范围扩展、能力演变、攻防对抗迭代。
1.海上拒止
乌克兰在军力对比悬殊的情况下，成功阻止了俄罗斯的海上进攻，堪称成就非凡。尽管其中不乏与无人机和反舰导弹的协同作战，但主要应归功于其无人水面艇的作战能力。
乌克兰的无人水面艇行动至少取得了两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关键成果，一是阻止了俄罗斯封锁乌克兰粮食出口的计划；二是阻止了俄罗斯对乌克兰领土进行两栖作战或海对陆攻击。
此外，海上拒止迫使俄罗斯“口径”导弹发射阵地不断东移，从而提升了乌克兰的防空效能。在导弹防御中，时间至关重要，海上拒止为乌克兰防空部队争取了宝贵的几秒钟时间来应对“口径”导弹的袭击。
然而，乌克兰海上拒止行动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尽管无人水面艇已使俄罗斯军舰基本无法从黑海通行，但配备“口径”陆攻巡航导弹（LACM）的黑海舰队舰艇仍可从相对安全的亚速海和里海对乌克兰境内进行远程火力打击。
从亚速海（左）和里海（右）发射“口径”导弹的射程（图片来源于CSBA报告，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2.作战范围扩展
在海上拒止作战中，无人水面艇作为乌克兰作战行动的范围延伸器，发挥了重要的功能。从乌克兰领土发射的反舰导弹只能覆盖黑海相对较小的一部分区域，但无人水面艇作战范围能够覆盖新罗西斯克和亚速海。
截至2024年12月，乌克兰报告的无人水面艇攻击事件概览（图片来源于CSBA报告，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此外，乌克兰还利用无人水面艇作为无人机的搭载设备，发射FPV无人机攻击俄罗斯陆地目标。乌克兰对新罗西斯克的火箭弹袭击表明，乌克兰水面无人艇正在发展出一种新兴的打击能力。鉴于在2024年1月，即新罗西斯克的火箭弹袭击事件发生前几个月，乌克兰已公开展示了其配备火箭弹的无人水面艇。因此推测乌克兰可能利用无人水面艇发射火箭弹，实施了针对新罗西斯克的火箭弹袭击。
3.能力演变
乌克兰的无人水面艇已从一次性自杀式无人艇发展为能够布设水雷、击落飞机甚至打击岸上目标的多功能平台。这些能力的提升为乌克兰带来了新的机遇，使其能够对俄罗斯的军事行动施加压力。
水雷为海上拒止行动带来了显而易见的优势。鉴于乌克兰能够使用无人水面艇布设水雷，使得俄罗斯舰艇不仅面临停靠码头时被袭击的风险，以及被无人水面艇组成的“狼群”攻击的风险，还面临被港口进出水域布设的水雷袭击的风险。除了对敌方资产造成直接损害外，水雷还会给俄方带来更广泛的消耗，包括扫雷、猎雷以及相关的情报、监视和侦察需求。
乌克兰至少两次使用无人水面艇攻击克里米亚大桥，但迄今尚未取得决定性成果，乌克兰已经转而采用水下炸药持续对该桥进行攻击。尽管如此，无人水面艇对海上基础设施目标仍然具有潜在效用，尤其是那些较克里米亚大桥结构更为脆弱，且守卫力度较弱的设施。
4.攻防对抗迭代
除了特定的能力之外，乌克兰快速迭代式的策略也带来了一种微妙的优势。通过快速部署初始版本的系统，同时为后续型号保留更先进的功能，乌克兰得以在其新能力与对手反制措施的迭代式竞争中占据主动。
无人水面艇主导的海上拒止行动体现了“以简单为主”的理念，即强调“先从基础技术入手，再进行迭代改进”。
首先，更简单的技术意味着更短的研发周期。最初交付的无人水面艇仅仅集成了一些现成的设备，包括快艇、GPS接收器、摄像头、触发引信、炸药以及用于远程控制的星链终端。若试图使无人水面艇具备自主运行能力，则可能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研发。
其次，完全自主的无人水面艇可能会因其导航系统、目标指示系统等子系统被攻击而被摧毁或失去作战能力。每个子系统都会成为对手反制的目标。通过使用遥控无人水面艇，乌克兰限制了俄罗斯的选择，使其只能通过物理摧毁、设立障碍物和/或卫星干扰等方式应对。
第三，与小型、快速、机动性强的舰艇作战，会使大型舰艇处于劣势。这些小型舰艇进行攻击时，在进入防御方的导弹和大口径炮弹的最小射程范围之前，很难通过视觉或雷达被探测到。这使得俄罗斯除了小口径武器外，几乎没有其他手段来对抗乌克兰的无人水面艇。
第四，乌克兰迭代式改进无人水面艇作战能力的方法，符合其出其不意的作战原则。俄罗斯很可能只是针对其已观察到的实际作战能力，开发和制定反制措施，而不是针对武器可能具备的所有潜在能力。因此，对于后续迭代的每项新能力，俄罗斯可能感到措手不及。
俄罗斯的反制措施也随着乌克兰无人水面艇能力提升而不断变化。最初，俄罗斯的防御手段仅限于火炮和被动式港口防御，而后其部署了空中反无人水面艇能力并改进了港口防御，这威胁到乌克兰无人水面艇的作战效能，但乌克兰随即开发了无人水面艇的布雷和防空能力。例如，当俄罗斯在某石油平台上安装GPS干扰器（可能是为了干扰无人水面艇的导航）时，乌克兰则利用最新迭代的能力攻击了该平台。
总而言之，乌克兰的快速迭代发展策略不仅使乌克兰的无人水面艇能力得以迅速部署至海上，而且还延长了俄罗斯反制措施的开发周期。拥有“最小可行能力”的无人水面艇使乌克兰得以在海战中夺取主动权。
2025年11月28日，乌克兰国家安全局和海军使用无人艇在黑海海域攻击了两艘油轮。乌克兰方面称，遭袭的“凯罗丝”号和“维拉特”号均属于俄罗斯“影子船队”。12月2日，又一艘载有葵花籽油的俄罗斯货轮在距离土耳其海岸线80海里处遭到袭击。很显然，乌克兰新一轮的无人艇打击正在启动，预计双方博弈策略将进入新的迭代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