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剑影伴秋池（一）
青云宗的雨，总带着几分清冽的剑气。
沈清寒立在试剑台边缘，玄色道袍被山风拂得猎猎作响，腰间的“听雪剑”剑穗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
他刚结束对师弟师妹的课业指导，指尖残留的灵力尚未完全敛去，目光却越过云雾缭绕的山峦，望向了南方。
“师兄，掌门唤你去紫霞殿。”
小师弟林风气喘吁吁地跑来，脸颊泛红，“看模样，像是有要紧的任务。”
沈清寒收回目光，拍了拍林风的肩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知道了。你先回去稳固灵力，昨日教你的‘流云步’，记得多练几遍，脚踝的发力还不够精准。”
“好嘞！”林风用力点头，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师兄，你说这次任务会不会是去山下历练啊？我听后厨的张婶说，最近南边的巴山不太平。”
沈清寒眸色微动，没再多言，转身朝着紫霞殿的方向走去。
青云宗弟子，凡修为达到筑基中期，便需下山历练，积累功德与实战经验。
他已是筑基后期，距离金丹仅一步之遥，却因宗门课业繁重，迟迟未能成行。
此次掌门召见，怕是真如林风所言。
紫霞殿内，檀香袅袅。
掌门玄尘子端坐于玉座之上，眉头微蹙，见沈清寒进来，抬手示意他上前：“清寒，你可知南边巴山之事？”
“弟子略有耳闻，似是有妖物作祟，惊扰百姓。”沈清寒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正是。”玄尘子取出一枚玉简，递了过去，“巴山深处有一寒潭，近日潭水异动，滋生出一头玄水蛟，已伤了数十位山民，就连当地的镇妖司都束手无策。你修为深厚，心性沉稳，此次便由你下山，前往巴山斩杀玄水蛟，安抚百姓。”
沈清寒接过玉简，指尖触及玉简的瞬间，一股冰凉的灵力涌入脑海，里面详细记载了玄水蛟的习性、巴山的地形以及镇妖司的联络方式。
他收起玉简，沉声应道：“弟子遵命。”
“此去路途遥远，巴山气候潮湿，多阴雨，你需多加小心。”玄尘子叮嘱道，“玄水蛟擅长控水，你的‘青云剑诀’虽克水属性妖物，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若事不可为，切记保全自身，宗门永远是你的后盾。”
“弟子明白。”沈清寒点头，“不知弟子何时动身？”
“事不宜迟，今日午后便可出发。”玄尘子抬手一挥，一枚储物袋落在沈清寒手中，“这里面有疗伤丹药、避水符以及一些银两，你一并带上。”
谢过掌门，沈清寒转身退出紫霞殿。
刚走到殿外，便见几个师弟师妹围了上来，林风更是挤在最前面，眼中满是羡慕：“师兄，是不是要下山历练了？”
“嗯，午后出发，前往巴山。”沈清寒笑着点头，将掌门给的丹药分了几瓶给他们，“我不在的日子，你们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勤加修炼，不可懈怠。”
“师兄放心！”众人齐声应道。
师妹苏晚晴端着一个食盒走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清寒师兄，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你带着路上吃。巴山多阴雨，我还在里面放了一包驱寒的香料。”
沈清寒接过食盒，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心中一暖：“多谢晚晴师妹。”
苏晚晴脸颊微红，轻声道：“师兄此去，一路保重。我……我在宗门等你回来。”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这枚‘平安扣’是我用自身灵力温养多年的，你带在身上，可保平安。”
沈清寒接过平安扣，玉佩触手温润，上面还残留着苏晚晴的灵力气息。
他将平安扣系在腰间，与听雪剑的剑穗垂在一起，轻声道：“多谢师妹，我定平安归来。”
午后，沈清寒收拾妥当，背着长剑，提着食盒，在师弟师妹们的送别声中，踏上了下山的路。
青云宗位于昆仑山脉深处，前往巴山需先下山，再穿越千里平原，一路向南。
起初几日，天气晴好，沈清寒脚踩青云步，速度极快，不过三日便走出了昆仑山脉，抵达了山下的青州城。
他在城中稍作休整，补充了一些物资，便继续赶路。
又走了五日，进入了蜀地境内。
蜀地多山，气候也渐渐变得潮湿起来，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时不时便会落下一阵细雨。
这日傍晚，沈清寒抵达了巴山城，天色已然阴沉下来，细密的雨丝随风飘落，打湿了街道两旁的青石板。
他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刚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
店家端来热水，笑着解释道：“客官莫怪，这巴山的雨，一落便是十天半月，房间难免有些潮湿。”
沈清寒点了点头，问道：“店家，我听闻近日巴山深处有妖物作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店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压低声音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可千万别去巴山深处！那妖物厉害得很，前些日子，有几个镇妖司的大人去剿杀，结果折损了大半，只有一个人逃了回来，还断了一条胳膊。”
“哦？竟有此事？”沈清寒心中一凛。
“可不是嘛！”店家叹了口气，“现在巴山脚下的几个村子，都没人敢上山了。一到晚上，就能听到山里传来的怪叫声，吓得人睡不着觉。客官要是来游山玩水的，还是换个地方吧。”
沈清寒笑了笑，没再多说，递给店家一些银两：“麻烦店家给我准备一些干粮和清水，明日一早我要上山。”
店家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劝说，接过银两便退了出去。
当晚，雨势渐大，噼里啪啦的雨声敲打着窗棂，汇成一股潺潺的水流，顺着屋檐滑落。
沈清寒坐在窗前，点亮一盏油灯，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平安扣，脑海中浮现出苏晚晴温柔的脸庞。
他取出纸笔，想写一封信寄回宗门，告知自己已平安抵达巴山城，可提笔却又不知该写些什么。
“君问归期未有期……”
沈清寒轻声念着这句诗，心中泛起一丝怅然。
师妹定然会牵挂自己，可玄水蛟未除，归期却难以确定。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客栈后院的池塘里，水面渐渐涨了起来，倒映着摇曳的灯影。
“巴山夜雨涨秋池……”
他续上一句，笔尖在纸上落下这十个字，墨迹渐渐晕开，如同心中的思绪。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动。
沈清寒眼神一凝，抬手熄灭油灯，身形一闪，躲到了门后，右手握住了听雪剑的剑柄。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刀尖上还带着寒气。
黑影刚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正欲转身退出，沈清寒已然出手，听雪剑出鞘，剑光如练，直指黑影的后心。
“叮”的一声脆响，短刀与长剑相撞，黑影被震得后退数步，稳住身形，警惕地看着沈清寒：“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地？”
沈清寒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又是谁？深夜潜入我的房间，意欲何为？”
黑影掀开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女脸庞，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与倔强：“我叫林小婉，是镇妖司的人。我看你形迹可疑，故而前来探查。”
“镇妖司？”沈清寒收起长剑，“我乃青云宗弟子沈清寒，奉掌门之命，前来巴山斩杀玄水蛟。”
林小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就是青云宗派来的修士？我师父说，宗门会派一位高人前来支援，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她收起短刀，对着沈清寒拱了拱手，“抱歉，沈师兄，是我误会你了。”
“无妨。”沈清寒示意她坐下，重新点亮油灯，“深夜前来，想必是有要事？”
林小婉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起来：“沈师兄，实不相瞒，那玄水蛟近日越发猖狂了。就在昨日，它竟直接闯入了山下的永安村，伤了五六个村民，还毁了不少房屋。我师父带人前去阻拦，却被它的水系妖法击退，还受了轻伤。”
“竟如此嚣张？”沈清寒眉头微蹙，“玄水蛟的修为如何？”
“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已经触摸到了金丹的门槛。”林小婉沉声道，“它擅长操控水流，还能召唤暴雨，在水中更是如鱼得水，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沈清寒沉吟片刻，道：“明日我便动身前往巴山深处的寒潭，会一会这玄水蛟。你可否为我引路？”
“当然可以！”林小婉连忙点头，“我对巴山的地形十分熟悉，明日一早，我便在客栈门口等你。”
“好。”沈清寒点头应下。
林小婉又说了一些玄水蛟的习性和近期的活动轨迹，便起身告辞：“沈师兄，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送走林小婉，沈清寒重新坐回窗前。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池塘里的水已经涨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岸边。
他拿起桌上的信纸，看着上面“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这两句诗，心中暗道：晚晴师妹，待我斩杀玄水蛟，定早日归宗，与你共话今日巴山夜雨之景。
次日一早，雨势渐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清寒收拾妥当，刚走出客栈，便看到林小婉已经等候在门口，身边还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身形略显佝偻，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受了伤。
“沈师兄，这位是我师父，镇妖司司长李铁柱。”林小婉介绍道。
李铁柱对着沈清寒拱了拱手，声音略带沙哑：“多谢沈道长远道而来，支援我等。昨日与玄水蛟一战，我伤势未愈，无法亲自为道长引路，便让小徒陪你前往。”
“李司长客气了。”沈清寒回了一礼，“斩杀妖物，安抚百姓，本就是我等修士的职责。不知李司长可有玄水蛟巢穴寒潭的具体位置？”
“有。”李铁柱取出一张地图，递了过去，“这是我手绘的巴山地形图，寒潭就在这里，周围环绕着三座山峰，潭水极深，常年冰封，只有近日才开始解冻异动。”
沈清寒接过地图，仔细看了一遍，将地形记在心中：“多谢李司长。”
“沈道长万事小心。”李铁柱叮嘱道，“那玄水蛟的水系妖法十分厉害，尤其是在寒潭附近，它的力量会更强。若是事不可为，还请道长先行撤退，我们再从长计议。”
“放心。”沈清寒点头，转身对林小婉道，“我们出发吧。”
林小婉应了一声，带着沈清寒朝着巴山深处走去。
巴山山势险峻，山路崎岖，加上连日阴雨，路面湿滑，行走起来十分困难。
林小婉却走得十分轻快，显然是经常在山中行走执行任务。
“沈师兄，你看前面那片云雾缭绕的地方，就是寒潭所在的区域了。”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林小婉指着前方一片被云雾笼罩的山谷说道。
沈清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山谷上空，云雾翻腾，隐约能看到下方有一片深蓝色的水域，正是寒潭。
此时，寒潭周围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白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小心些，玄水蛟可能就在附近。”沈清寒低声提醒道，缓缓抽出听雪剑，灵力灌注剑身，剑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
林小婉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短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两人刚靠近寒潭，便听到“哗啦”一声巨响，寒潭中央的水面突然炸开！
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紧接着，一头身形庞大的玄水蛟从水中跃出，落在岸边。
玄水蛟通体呈深蓝色，鳞片在云雾的映衬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头部有两只尖锐的角，眼睛如同灯笼一般，闪烁着凶光，口中喷出阵阵寒气。
“人类修士？又来送死！”玄水蛟开口说话，声音如同洪钟一般，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
“玄水蛟，你残害百姓，为祸一方，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斩了你！”沈清寒上前一步，剑尖直指玄水蛟。
“就凭你？”玄水蛟不屑地笑了笑，“昨日那几个废物都被我打跑了，你一个小小的筑基后期修士，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有没有这个本事，试过便知！”
沈清寒大喝一声，身形一闪，施展出青云步，朝着玄水蛟冲了过去，听雪剑挥舞，划出一道凌厉的剑光，直劈玄水蛟的头部。
玄水蛟冷哼一声，头部一偏，躲过剑光，同时尾巴一甩，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沈清寒抽了过来。
沈清寒早有防备，身形一跃，躲过尾巴的攻击，落在玄水蛟的身后，剑尖一挑，刺向玄水蛟的腹部。
“叮”的一声，剑光刺在玄水蛟的鳞片上，竟被弹了回来，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
“鳞片倒是坚硬。”沈清寒心中暗道。
手中长剑挥舞，施展出青云剑诀的绝招“青云万剑”，无数道剑气从剑身上迸发而出，如同雨点一般，朝着玄水蛟射去。
玄水蛟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口中喷出一道巨大的水柱，挡住了大部分剑气。
剩余的剑气落在它的鳞片上，依旧没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雕虫小技！”
玄水蛟怒吼一声，周身灵力涌动，寒潭中的水面突然掀起巨浪，朝着沈清寒席卷而来。
同时，天空中的雨势再次变大，无数道水流如同利剑一般，朝着沈清寒射去。
“不好！”沈清寒神色一变，连忙取出掌门给的避水符，捏碎在手中。
一道淡蓝色的光罩笼罩住他的身体，水流落在光罩上，被纷纷弹开。
“这避水符倒是有些用处。”玄水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冷笑一声，“但你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的攻击吗？”
它猛地吸气，寒潭中的水流开始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漩涡，朝着沈清寒吸去。
沈清寒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身形不由自主地朝着水漩涡飞去。
他连忙运转灵力，双脚死死钉在地面上，手中长剑插入地面，试图抵抗吸力。
“沈师兄，小心！”林小婉见状，连忙出手，将手中的短刀掷了出去，短刀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玄水蛟的眼睛飞去。
玄水蛟察觉到危险，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灵力，挥出一道水流，将短刀击飞。
趁着这个间隙，沈清寒挣脱了吸力，身形一闪，退到了林小婉身边。
“这玄水蛟的力量太强了，硬拼不是对手。”沈清寒喘了口气，沉声道。
“是啊，它的鳞片防御力极高，普通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它。”林小婉焦急地说道，“而且它在水中的力量会更强，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沈清寒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寒潭周围的三座山峰上。
地图上标注，这三座山峰呈三足鼎立之势，环绕着寒潭。
他心中一动，问道：“这三座山峰上，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特殊的地方？”林小婉想了想，道，“我记得东边的山峰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阵，据说上古时期，有修士在那里布过阵法，不过现在已经荒废了。”
“石阵？”沈清寒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