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9月,中南海怀仁堂灯光璀璨,首次授衔典礼正在进行。走上台时,徐海东脸色苍白,左腿偶尔发抖。谁也没想到,这位叱咤鄂豫皖的红军虎将会被疾病纠缠十几年。那天,他向同僚低声说道:“要是还有下一场大战,恐怕走不快了。”一句玩笑,却暗含忧虑。
转到1969年初春,首都的寒意尚未褪尽。中央已着手筹备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名额、名单在层层保密中紧锣密鼓地确认。徐海东听到风声,也跟家里人闲聊:“八大我去了,九大是不是也该轮到我?”言语轻松,目光却透出期待。

3月31日下午,徐海东仍未等来通知。屋里炉火噼啪作响,他让随员把军装熨得笔挺。门口的警卫忍不住问:“首长,要不歇会儿?”老人摇头:“不能乱了分寸,消息随时会到。”窗外日头西沉,他却分毫不敢松懈。
同一时刻,人民大会堂内灯火通明。周恩来主持会前工作会议,逐一确认与会名单。说到老红军时,周恩来抬手示意暂停,补充一句:“徐海东必须出席。”会场静了几秒,随后一致附和。文件上,很快添上一行遒劲的毛笔字——“同意”。
4月1日清晨,中央办公厅派出的吉普车停在徐海东宅门外。工作人员递上通知:“首长,下午一时三十分开幕,请您务必保重身体。”同时带来专门嘱托,倘若身体不支,可随时请假。徐海东放声大笑:“爬也得爬进去!”

午后,轮椅被抬上汽车。抵达人民大会堂时,他示意把自己放在后排边角:“别挡了同志们。”话音刚落,又用手压了压军帽,稳稳坐好。会场里陆续有代表进来,目光扫到轮椅,都默默点头致意。
周恩来依旧是最早抵达的那位。跨进门,他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忽然停住脚步,视线锁定在墙边那抹灰绿色身影。走近,轻声说:“这里太靠外,换个地方,椅子要舒服些,脚也能伸展开。”徐海东连忙推辞:“没事,原地就好。”周恩来摆摆手,不容分说,招来服务员,三两下便把轮椅安放到中央区域左前侧,随时能进退。
席位调整完,徐海东微微喘气,轻声一句:“谢谢总理。”周恩来低声回应:“你安心开会,比什么都要紧。”两位久经沙场的将领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乐曲《东方红》忽然奏响,1888个座位顿时肃然。毛泽东神采奕奕地步入会场,掌声浪潮般升起。主席刚坐稳,先环顾四周:“海东同志来了吗?”声音不大,却穿透人群。徐海东努力挺直腰杆,高声回应:“到了!”嗓音沙哑,却坚定有力。毛泽东点点头,脸上浮现微笑。
接下来的几天,他全程旁听与会,偶有咳嗽,但思路清晰。休息间隙,工作人员递药,他笑称:“开大会像打仗,要时刻在线。”最终,大会选举结果公布,徐海东再次当选中央委员。几位年轻代表簇拥道喜,他挥挥手:“组织信任,老兵还得多干事。”
然而病痛没有给这位大将太多宽限。进入1970年1月,他频繁陷入高烧和昏迷,军医组昼夜值守。3月25日凌晨三点四十二分,心电监护上那条曲线突然归于平直。开国大将徐海东,终年六十五岁。

噩耗传至北京,中央决定以副国级规格治丧。追悼会上,黑色横幅写着“徐海东同志千古”。吊唁人群中,不少九大代表依旧清晰记得周恩来为他挪位的场景。那把轮椅静静立在灵堂一角,扶手被擦得光亮,如同主人从未离开。
徐海东一生戎马,先后参加黄麻起义、鄂豫皖苏区反“围剿”,长征途中担任先遣。在抗日战争的鏖战岁月,他指挥部队奔袭千里,横扫皖西。解放战争中,他因旧伤复发,更多时间留在幕后出谋划策,却始终保持战士本色。九大的那次“换座”,看似细节,实则映照了组织对老革命的体贴,也折射出人民军队尊重功臣的传统。
1969年那间会场已被岁月尘封,然而老将军坐轮椅、挺胸回答“到了”的情景,在许多人脑海里挥之不去。曾经的枪林弹雨,早已远去;留下的,是信仰与担当的印记,默默提醒后来者何为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