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纵火案:日军密器“黑荔枝”现世,竟是一女子的复仇计划......
01 蹊跷之火
1949年10月19日,长春特别市迎来了解放一周年纪念日。
天空阴沉,凉风刮过街头,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仿佛随时会飘下雨丝。
然而,城市的主要街道上人头攒动,红旗飘扬,锣鼓喧天,市民们脸上洋溢着新生活的希望,孩童们追逐嬉戏,商贩们吆喝着沿街叫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生气。 在红旗街,距长春电影制片厂不到百米的地方,坐落着一家名为“进财饭馆”的馆子。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三个门脸儿在当时的长春已算得上中等偏上的档次。
饭馆老板韩大中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面相和善,平日里生意多靠晚市红火,午市则平平淡淡。
然而这一天,因着全市庆祝活动,午市却意外地热闹非凡。
韩大中站在柜台后,笑得合不拢嘴,嘴里念叨着:“这真是托了共产党的福。”
他的笑容里满是满足,却不知半个多小时后,一场灾难将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进财饭馆”底楼是个大统间,摆放着十几张八仙桌,供那些赶时间的食客匆匆填饱肚子。
若是想喝点小酒,或与三五好友边吃边聊,便得上二楼,临窗的座位一围屏风,便是个简易雅间。
而若有私密事要谈,就得进包房。包房不多,仅一大二小三间,小的只能容纳四人座头。
那第一把火,便是从二楼西侧的小包房里燃起的。
事后,饭馆伙计回忆起那天的情形,仍心有余悸。午市还未正式开张时,三个年轻小伙子走了进来,看上去气派不凡。
跑堂热情地将他们迎上二楼,安排进西侧小包房。他们点的菜并不奢华,两个冷盘三道热炒,外加一瓶“沙河白”。
因时间尚早,跑堂先上了一壶茶水,随后在十点三刻将菜肴一并送上。
这三人守着五道菜,竟坐了足足两个小时,直到中午十二点三刻后才唤跑堂结账,付了钞票便迅速离开。跑堂收拾好残席,因临近下午一点,已无新客光顾,便将包房门关上了。
谁料,仅过了五六分钟,二楼的食客便闻到一股焦煳的气味。
起初有人以为是楼下伙房炒菜失手,未予理会。可没过多久,有人瞥见西侧包房门缝中渗出丝丝烟雾,顿觉不妙。
一位好奇的食客上前拉开门,迎面扑来的火苗让他惊叫一声“妈呀”,虽闪避及时,眉毛和头发仍被燎去几分。
火借风势,借助新鲜空气的对流,迅速壮大,火焰从包房内窜出,火舌所及之处,尽成火海。 现场的混乱可想而知。
二楼食客争相逃命,楼梯上有人跌倒,拥挤中发生踩踏,惨叫声此起彼伏。
楼下的情形同样混乱不堪。
事后统计,当天因跌倒和踩踏导致骨折或内伤的达十七人,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另有七人被烧伤,其中四人为饭馆的跑堂和厨师。
韩大中站在废墟前,脸色苍白,嘴里喃喃自语,却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新中国成立之初,消防设施极为简陋,扑救手段原始,八成城市尚无专业消防机构,火灾多靠民间救火会应对。
长春虽有官方消防队和民间救火会,但火势蔓延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待救援队伍赶到时,“进财饭馆”已是火焰穿顶,化为一片焦土。
当时的社会对火灾的重视远不及今日,民宅失火多被视为小事,经济损失也有限。
然而这次不同,一来火灾发生在长春解放一周年纪念日,官方以“长春市各界人民”的名义举办盛大庆祝,赋予了这一天政治意义;
二来长春这一年来虽有火灾,但多为简陋民居,像“进财饭馆”这样的公共场所着火尚属首次,且伤者众多,社会影响恶劣。
基于此,政府决定严肃对待,中华区区委要求中华区公安分局彻查此事。
中华区公安分局随即命令红旗街派出所负责调查“进财饭馆”火灾,明确要求查明起火原因,判断是敌特分子故意纵火,还是饭馆自身问题,如电线老化或厨房用火不慎。
这任务对红旗街派出所而言是头一遭,也是长春全市派出所从未经办过的案件。
领导并未感到光荣或使命感,仅将其视为普通差事,指派两名年轻民警小黄和小吕负责。
小黄刚满二十,小吕稍小一岁,均为长春解放后新加入公安队伍的菜鸟,毫无刑侦经验。
两人接到任务后,先是联系消防队,却被告知未勘查现场,具体起火原因不明,仅知火从二楼西侧小包房燃起,建议以此为线索调查。
在派出所院内,两人遇上副所长大李。
大李见他们迟迟未出发,颇为不满:“给你们交代任务已经半个钟头了吧,怎么磨磨蹭蹭的还没出发?”
小黄和小吕忙将与消防队通话的情况汇报。
大李点头道:
对头,就这么调查!
我给你们出个主意,这个调查要分两方面,一方面是向饭馆的老板、伙计调查。
另一方面要向那天去饭馆用餐的顾客调查——你们可以通过饭馆方面了解都有些什么人去吃饭了,饭馆都有回头客的,跑堂跟他们熟识,可以向你们提供。
另外还可以通过张贴告示的方式寻找那天在饭馆吃饭的顾客。
当日下午一点,小黄和小吕来到“进财饭馆”废墟前,韩大中与伙计们正忙着从焦黑的残骸中清理尚可使用的厨具和破损桌椅。
两人说明来意,韩大中召集了七八名厨师和跑堂接受询问,确认火从二楼西侧小包房燃起,当天使用该包房的是三名二十五至三十岁的男青年,均非熟客。
面对如何寻找这三人的问题,韩大中苦笑:“这是你们警察干的活儿,我一个开饭馆的又能出什么主意呢?要么你们去问问着火前在馆子里吃饭的食客吧,或许他们中有人正好是认识那三位的。”
小黄接话:“这不就是一个好主意吗?可是,怎样才能找到您所说的那些食客呢?”
韩大中道:“这个倒比较容易,火灾那天来吃饭的食客中很有几位是熟客,我可以让伙计给你们提供一个名单。”
次日,小黄和小吕走访了跑堂提供的七名熟客,了解到火灾当天二楼用餐的三十岁以下男性食客有三拨,其中两拨为熟人——西头道街的“小木匠”张芝江和城隍庙前卖药材的苗头陀。
两人分别约朋友在饭馆聚餐,均非西侧包房食客。
苗头陀提供第三拨食客线索,指出西侧包房的三人为市煤炭公司会计郭正琦及其同学小刘、小包。
经调查,三人聚餐是为纪念被国民党特务杀害的同学王恩孚,排除嫌疑。
至此,调查无果,结论为“未发现起火原因”。
10月22日,红旗街另一处百年老字号中药铺“慈源堂”突发火灾。
这家店铺以“清热解毒百宝丹”闻名,当天正值老板俞天香五十岁寿辰,按祖上传下的规矩免费施药。
新中国成立后,市民觉悟提高,对资本家施舍的看法发生变化,导致领药人数激增,场面失控。
俞天香无奈将库存药物全数发放,仍有十余人未领到药,聚在店堂内要求说法。
正当账房杨先生建议找政府解决,派学徒前往红旗街派出所报案时,柜台下突然窜出火苗,迅速引燃地板和桌椅。
店内众人仓皇逃出,邻居和路人提桶拿盆救火,账房先生高喊不可用水以免毁坏药材,最终用湿麻袋扑灭火势,仅四人受轻伤,涂抹药膏即可恢复。 火灾虽未造成重大损失,但因与“进财饭馆”火灾相距不远,且起因同样不明,红旗街派出所再次将任务交给小黄和小吕。
两人询问俞天香及店员,均表示不知火从何来。
所长马金堂感到不对劲,怀疑有人故意纵火,遂向分局报告,分局将其列入情况简报。
10月23日,南关区依盛胡同31号关博胜家发生第三起火灾。
关博胜,满族人,六十多岁,人称“关老爷子”,祖上曾是前清武将,如今家道中落,四个儿子皆无出息,生活靠小儿子勉强维持。
当天上午九点多,关老爷子夫妇锁门外出赴亲戚家参加满月宴,家中无人。
临近中午,邻居秦大娘闻到烟味,走出院子发现关家黑烟升腾,火势已起。
依盛胡同一带多为居民区,上班时间在家者多为老弱妇孺,救火人力有限,且水源较远。
待消防队赶到,关家及秦大娘家均被烧成废墟,一名十七岁面馆学徒在救火中不幸身亡。
长春市公安局局长于克闻讯赶往现场,听到围观人群议论“天火烧”,心头一紧。
民间传言“天火”乃上天降罚,多针对逆天作恶之人。于克联想到这一年政府处决反革命分子、恶霸等举措,怀疑火灾背后或有深意。
当日下午三时,市公安局党委决定组建专案组,彻查三起火灾,由余曦山任组长,成员为五名资深刑警,案件调查正式进入新阶段。
02 专案侦查
长春特别市公安局对三起火灾的高度重视,源于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深层阴谋。
局长于克,1913年生人,长春本地人,十九岁加入中共,抗战期间从事政治保卫工作,解放后担任市公安局局长。
他凭着老公安的职业直觉,意识到这三起火灾绝非偶然。
10月23日下午,市公安局党委讨论后,决定组建专案组,由侦讯科副科长余曦山担任组长,成员包括倪紫平、王龙、关四海、贾保仁四名资深刑警。
这四人原是北京市公安局的骨干,因长春举办刑事侦查技术培训班临时借调而来,培训准备尚未完成,便被安排加入专案组,参与火灾调查。
余曦山,28岁,山东威海人,1940年在济南读师范时辍学,投奔太行山区八路军。
途中因携带地下党介绍信被日军扣留,险些被误认为特务,审查两月后才获释,自此在保卫部门工作。
专案组成立后,余曦山与四名组员简单寒暄,便邀请消防队两名干部前来,介绍三起火灾的初步情况。
消防干部指出,经现场勘查和分析,三起火灾均系人为纵火,且不排除使用特殊装置的可能性,其中依盛胡同关宅火灾的人为痕迹尤为明显,火从院子靠近胡同围墙处堆放木柴、煤块的小屋燃起,但具体纵火方式尚无定论。
消防干部离开后,专案组展开讨论。
五名老公安很快达成共识,认为三起火灾极可能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为。
至于作案动机,是敌特分子搞破坏,还是普通刑事犯罪如个人报复,尚需进一步调查。
余曦山提出,先从受害人社会关系入手,排除报复可能,同时追查纵火工具来源。
调查初期,专案组走访了“进财饭馆”老板韩大中、“慈源堂”老板俞天香及依盛胡同关博胜,确认三人素不相识,无任何交集,且长期以来与外界并无过节。
关博胜的儿子虽有街头混混和小报记者身份,可能得罪过人,但无黑道背景,矛盾不足以引发针对关宅的纵火。
专案组还调查了三人周边关系,未发现同时认识三人的可疑人物,初步排除报复动机。
至于敌特分子纵火的可能性,专案组也进行了分析。若是敌特分子意在破坏新生政权,理应选择医院、银行、火车站或政府机关等目标,以造成更大社会影响。
然而,三起火灾目标仅为饭馆、中药铺和普通民居,破坏性有限,政治影响微乎其微。专案组因此认为,敌特分子作案的可能性较低,但仍未完全排除。
案件动机一时难以确定,调查方向陷入迷雾。 10月25日,消防部门传来重大进展。经过反复试验,他们确认三起火灾的起火原因:
案犯使用了一种自动纵火装置,以化学磷为原料,盛于特制防潮容器内,极易自燃,需在水中保存,取出后两分钟内便会自动燃烧。容器在燃烧后彻底销毁,不留任何痕迹。
消防干部进一步透露,这种装置由日本关东军“轻火器兵工研究所”研制,专供侵华日军特工活动使用。
专案组闻讯颇为震惊,若装置确与关东军有关,则可能指向敌特分子作案,这与之前的判断相悖。
余曦山召集组员再议,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若真是敌特分子,为何不选更有影响力的目标?案犯的目的究竟为何?
讨论无果后,专案组决定顺着装置来源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