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80年代的过年，走亲戚的场景总能勾起一代人的温暖回忆。那时没有高铁飞机，没有微信转账，走亲戚靠的是一双脚、一辆自行车，或是摇摇晃晃的拖拉机，却走出了比现在更厚重的情谊。那些一天只能走一家的执着，那些留在亲戚家吃饭的热络，那些田埂上喝高了的身影，藏着如今再难寻的烟火气与人情味。
路再远，也挡不住想见面的心
80年代的农村，村落稀疏，路大多是土路，坑坑洼洼。去趟远房亲戚家，近的靠步行，单程就得两三个小时；远的要骑自行车，寒冬腊月里，北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手冻得通红，却攥紧车把不肯停。要是遇上下雪，路滑难行，推着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半天才能到地方，可谁也不觉得苦。
那时候，走亲戚是“定例”，一年就这一次热热闹闹的相聚，再远再冷，也得赶去。孩子们最积极，天不亮就爬起来，裹着厚厚的棉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晃悠着脚丫数路边的树。大人们则背着沉甸甸的礼包——一瓶罐头、两斤红糖，或是自家蒸的白面馍，都是攒了许久的心意。东西不贵重，可每一样都带着“我心里想着你”的实在。
不像现在，导航一开几小时能跨几个省，80年代走亲戚，一天能走完一家就不错。遇上特别远的亲戚，甚至要提前一天出发，在中途的亲戚家借住一晚，第二天再赶路。那份“慢慢来”的执着，反倒让相聚多了几分期待，少了几分仓促。
膝盖一弯，是最真的敬意
到了亲戚家，热闹劲儿就来了。门一推开，亲戚早站在院里等着，手里搓着围裙，笑着往屋里让：“可算来了！路上冻坏了吧？”进了屋，火塘里的柴火噼啪响，烟囱里冒出的烟带着松木的香，炕上早就铺好了花褥子，焐得暖暖的。
孩子们最盼的是拜年。一屋子人坐定，长辈们往炕头一坐，小辈们排着队，“扑通”一声跪下，磕个响头，脆生生地喊：“爷爷奶奶过年好！”“叔叔婶婶新年吉祥！”长辈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从棉袄口袋里摸出个红纸包，塞到孩子手里，沉甸甸的——里面可能是一块两块钱，在当时能买好几块水果糖。孩子攥着红包，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却舍不得花，要攒着买本小人书。
那时候的拜年，没有虚情假意的客套，膝盖一弯，是真真切切的敬重；红包不大，却是长辈掏心窝子的疼爱。不像现在，手机上一句“新年快乐”就完事，隔着屏幕的祝福，总少了点温度。
一顿饭，吃的是团圆与热络
留在亲戚家吃饭，是80年代走亲戚的“标配”。不管家里条件咋样，主人家总要拿出最好的菜：一碗红烧肉，是攒了许久的肉票换来的；一盘炒鸡蛋，是母鸡刚下的“新鲜货”；还有自家腌的咸菜、泡的酸菜，满满当当摆一桌子。
男人们围坐在炕桌旁，喝着散装的白酒，聊着一年的收成：“今年我家麦子收了八百斤”“我家的猪卖了个好价钱”，说着说着就碰起杯，你敬我一口，我回你一盅，嗓门越来越大，脸红扑扑的，分不清是喝的还是热的。女人们则在灶台边忙碌，一边添柴一边拉家常：“你家姑娘织的毛衣真好看”“我家小子又淘气了”，笑声顺着烟囱飘出去，和远处的鞭炮声混在一起。
孩子们不喝酒，却有自己的快乐。端着碗蹲在院里，你夹给我一块肉，我分你一口馍，嘴里还念叨着谁的压岁钱多。吃饱了就跑到院子里放炮，捂着耳朵看烟花在天上炸开，映得小脸亮亮的。
那时候的饭，菜不一定丰盛，却吃得踏实；酒不一定名贵，却喝得尽兴。谁也不嫌弃谁的碗沿有豁口，谁也不介意谁的衣服打补丁，心里装着的，是“一家人”的热络。
田埂上的醉汉，是淳朴的注脚
酒喝到兴头上，谁也不肯先走。主人家拉着袖子不让：“再喝一杯！”客人拍着胸脯应：“喝！”一来二去，不少人就喝高了。返程时，男人们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有的唱着跑调的歌，有的说着醉话，走着走着，可能就歪在麦秸垛旁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不知谁披的棉袄。
女人们则一边笑骂着“逞能”，一边招呼着孩子，慢慢往家挪。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堂堂的，脚印一串一串，像串起的省略号，藏着没说尽的话。
那时候的人，活得简单。你家盖房，我来帮着递砖；我家收麦，你带着镰刀就来；谁家有难处，不用开口，邻居亲戚早就围上来搭把手。没有算计，没有隔阂，像田埂上的泥土，朴实得能捏出水来。
如今的年，少了点“慢慢来”的温度
现在过年走亲戚，快多了。开着车，一天能跑三四家，礼品包装得精致，却少了点“攒了许久”的心意。到了亲戚家，坐不了半小时，手机响个不停，要么是工作，要么是群消息，心思总也静不下来。吃饭时匆匆扒几口，就忙着赶下一家，酒也不敢多喝，怕耽误路程。
孩子们拜年，大多是象征性地鞠躬，红包变成了微信转账，数字跳动一下，却没了红纸包在手里的分量。大人们聊天，话题总绕不开房子、车子、票子，少了些家长里短的热乎。
不是说现在不好，只是偶尔会想起80年代的年：路远，却走得踏实；礼轻，却藏着真心；酒烈，却喝得尽兴。那些田埂上的醉汉，那些炕头上的笑声，那些孩子手里的红纸包，藏着最朴素的快乐，最厚重的人情。
或许，我们怀念的不是80年代的穷，而是那份“路再远也要见一面”的执着，那份“谁也不嫌谁”的包容，那份“慢慢来”的从容。毕竟，年味儿的本质，从来不是物质的丰盛，而是人心的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