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纳兰性德,与陈维崧、朱彝尊并称“清词三大家”。
22岁时,纳兰登进士科,授三等侍卫。
虽得康熙帝宠爱,但或许宫廷工作太压抑,他向往自由、隐逸。
爱交友,尤其是江南才子,对贫困、落难者,常施以援手,“生馆死殡,于赀财无所计惜”。
他倾力营救因“丁酉科场案”而蒙冤流放宁古塔的吴江名士吴兆骞之义举,传为美谈。
许多名士,如严绳孙、顾贞观、秦松龄、陈维崧、姜宸英、朱彝尊、梁佩兰、高士奇等,都成为纳兰书斋渌水亭的座上客,以诗词唱和、品鉴书画为乐。



渌水亭风景秀丽,在玉泉山下。一说在什刹海畔。
夏日,众人一起饮酒作诗,看湖光山色、荷花野禽、田园青苗、乡村农人,似乎置身江南。
朱彝尊比纳兰年长26岁,曾描绘当时的欢乐雅集:
台城路
夏日,同对岩(即秦松龄)、荪友(严绳孙)、西溟(姜宸英)、其年(陈维崧)、舟次(汪楫)、见阳(张纯修),饮若容渌水亭
一湾裂帛湖流远,沙堤恰环门径。
岸划青秧,桥连皂荚,惯得游骢相并。
林渊锦镜。爱压水虚亭,翠螺遥映。
几日温风,藕花开遍鹭鸶顶。
不知何者是客,醉眠无不可,有底心性。
砑粉长笺,翻香小曲,比似江南风景。
看来也胜。只少片夭斜,树头帆影。分我鱼矶,浅莎吟到暝。
陈维崧也有词作记录:
齐天乐
渌水亭观荷,同对岩、荪友、竹垞、舟次、西溟饮容若处作
分明一幅江南景,恰是凤城深处。野翠罗罗,嫩晴历历,扑到空香万缕。
早村人语。是柳下沟塍,篱边儿女。稻叶菱丝,隔纱长作打窗雨。
莲房箭靫簇簇,西洲都盖满,睡鸭新乳。碧甃回廊,黄泥小灶,几斛冷泉亲煮。
倚阑凝伫,记罨画东头,旧寻诗路。招个烟樯,飘侬溪畔去。
纳兰喜欢朱彝尊的词句:莫问天涯路几重,轻衫侧帽且从容。几回宿酒添新酒,长是晨钟待晚钟。
侧帽典故,源自北朝时名将独孤信,他容貌俊美、风度出众,某日出猎后策马回城,帽子被风吹至微斜,引得城中男子争相模仿,形成侧帽风潮。诗人常用此典,如李商隐“风长应侧帽”,晏几道“侧帽风前花满路”。
因为心仪这种从容风度,纳兰第一部词集就取名《侧帽集》。后风行四方。




可叹的是,纳兰因寒疾去世,年仅31岁。
57岁的朱彝尊非常悲伤,写下挽诗六首,追忆纪念天才小友。
退朝怜相国,封箧忍重开——写相国明珠退朝回家,再不忍看爱子的旧物。
屈指论交地,星终十二年。斯人不可作,知己更谁怜。
翠渐深门柳,红仍腻渚莲。旧游存益少,悽断小亭前。
十二年诚挚交往,如烟如梦。渌水亭再无高雅、热情的主人。风景依旧,物是人非,知己永别,何其凄凉?
主客披图得,云烟过眼谙。吟花成绝笔,听雨罢深谭。
画里韶颜在,樽前绮语耽。凭将肠断句,流转到江南。
曾经,我们一起观画、对花、听雨、赋诗、酣谈,多么愉快。如今你的画像还在,那年少美好的容颜,不免让我忆起往昔对酒当歌的醉人时光。令人断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