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结婚十年，作为丈夫，我连及格线都达不到。童芮用一个女人全部的贤淑容忍着我的放浪形骸，为我生育女儿、操持家务，直到我肆意妄为到疏于掩盖偷腥的蛛丝马迹，她才愤然而起，将我扫地出门。
和童芮离婚后，我熟稔了于灯红酒绿间放纵自己，打发寂寞时光。此时，我想到那个叫薇薇的女人，或许今天晚上约她共度良宵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边走边给薇薇发短信，在单位的停车场，正犹豫是等薇薇回复了短信再出发还是在车上等她，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怒吼：“等你半天了！”然后后脑勺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紧接着周身都遭到了拳打脚踢。我奋力反击，可终不敌来势汹汹的对方，只三两下，就口鼻出血，倒在地上只剩喘气的份儿。
“这就是你勾引别人老婆的下场！”袭击者边说边用脚踢我。我护着头不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周围已经站了好多人，不用看也知道有单位的同事。但是，没有人靠近，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那个被我戴了绿帽子的男人，一下一下发泄着内心的怨愤。
“别打了！有事说事，干嘛打人啊！”是童芮的声音。
太巧了吧！尽管她有时也会把车停在这里。
“再打我报警了！”童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声嘶力竭，对方终于停下了动作……
我被童芮送到医院，因为要接快放学的尧尧，她为我挂了号，就急匆匆地走了。半个小时后，她又气喘吁吁地站在我的面前，身后跟着我们的女儿尧尧。
“爸爸，妈妈说你出车祸了，没事吧？”尧尧扑了过来。
我感激地看着童芮，为她在女儿面前维护我的父亲形象。
尧尧用疼惜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的伤处，“爸爸，你以后开车要小心，不然受了伤会很疼的……”
一向自诩脸皮较厚的我，低了头不敢注视女儿那纯净的眼睛。
2
每个周末，我按约定早早到学校接尧尧，然后和她一起度过两天父女独处的时间。每到周五，怕我忘记，童芮会发短信提醒我去接尧尧。
这个周末，还幸亏她提醒，否则我真就忘了。本来早两天前就和新交的女朋友约好了，周末一起去K歌的。周五一整天我都处于亢奋状态，在心里筹划着烛光晚餐啊、练歌房献情歌啊、午夜飙车啊，总之要让二人独处的每一秒都充满浪漫。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迫不及待地去接女朋友，却在路上接到童芮的短信，才猛然想起：这个时间应该去接尧尧。
踌躇良久，实在不忍心推了和女友的约会，眉头一皱：带上尧尧又如何？不就是一起吃饭、唱歌吗？
自顾微笑着，驱车去接了女友，然后带她一起去接尧尧。
尧尧习惯性地往副驾驶座位上钻，却在抬腿的一刹那愣怔住，因为那个位置早有人占据着。
“尧尧，问阿姨好。今晚我们和阿姨一起玩，好吗？”我打着哈哈，招呼尧尧。
半天没听到回应，我探头望去，小家伙紧绷着脸，抿着嘴唇站在原地，不做任何表示。
“怎么了尧尧？快上车吧，我们带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怪味牛排。”
“爸爸，你如果没有时间，可以不来接我。”语气冷冷的，一点不像我熟悉的尧尧。这孩子，怎么敢这么和她老爸说话。刚想发作，她却转身跑向路边的电话亭。
我跳下车阻拦他，却听到她清晰地对着电话说：“妈妈，来接我，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然后执拗地站在那里，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有些尴尬，有些无奈，还有些恼怒。那一刻觉得她很陌生，全然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女儿。我在心里解嘲般地念叨：都是离婚给闹的，孩子对我竟生出如此的疏离之感。
不放心就这么离开，只好陪尧尧一起站在马路边等童芮。童芮用救火一般的速度赶来，看到我的车，以及车上的女人，她什么都明白了，一声不响拉了尧尧离开。
第二天，接到童芮电话：“以后除非是你的正派妻子，不要再让尧尧看到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在女儿跟前，请你自重！”
眼前又浮现出尧尧一副不搭理我的倔强样子，我的气不打一处来：“只要你别在女儿面前诋毁我的形象就行了，你看看离婚后，尧尧对我冷淡了多少，你究竟在孩子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
“不是离婚后孩子对你冷淡了多少，而是你们之间从来也没有真正亲近过，你自己好好想想，十年来你是怎么做父亲的……”
我无语。她说的没错，我似乎从没把心思真正放在孩子身上，一直认为抚育孩子是女人的事，而我的职责就是挣钱养家，间隙寻点爱情甜点来充盈自己的感情生活。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女儿就长这么大了。而我，还未弄懂如何做一个父亲。
3
为了消除周末事件在我和尧尧之间造成的裂隙，一段时间来我殷勤地在她面前表现着。毕竟存在着血脉亲情，当我处心积虑地讨好她，比如拿出一整天的时间带她去她喜欢的地方玩，给她买她早就想要的文具，带她回老家看望她每天都想念的爷爷奶奶……尧尧很快就“爸爸、爸爸”地叫着，对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亲热来。
我得意起来，看来做一个让女儿喜欢的爸爸并不难嘛！这不，又一个周末，女儿一跳上车就迫不及待地对我说：“爸爸，下周一班上开家长会，你来参加吧。”我受宠若惊，要知道这还是我头一遭得到这样的机会，以前这是童芮的专利。
周末，我到学校门口等尧尧，可半个小时过去，还没见女儿的身影。我忍不住到教室找她，却见她和另外一个男同学并肩站在讲台边，低垂着头面对着老师，一看就是犯了什么错误，在接受老师的批评。见我进来，老师叹了口气：“你女儿和王鑫打架，怎么也不肯说原因。”
王鑫？刘盈的儿子？刘盈是我新一任情人，尽管她是有夫之妇，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快乐。女儿和她儿子打架，莫非东窗事发？
我不敢多想，向老师说情，老师答应我可以带尧尧回家谈心。
尧尧气冲冲跑出教室，直奔电话亭。她又要叫妈妈来接她，这次我不敢怠慢，三两步追上她，生拉硬拽把她塞进了车里。尧尧红肿着眼睛怒视着我，看得出在我来之前，她哭得很厉害。
一路沉默到家，尧尧哭着冲我喊：“我不想再当你的女儿了，省得别人说你是大色狼，我是小色女！”
事实印证了我的猜测。我伸手过去，想替她擦去脸上的泪，她却一抬手很生硬地把我的手挡开，然后用冷冷的眼神瞪着我，一言不发，只是抽泣。
我愣怔在原地，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一时窘得不知道说什么。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实在卑劣，竟如此伤害女儿。
4
尧尧又开始不理我，我心里生出一层又一层失落感。
继尔又过上了夜夜笙歌的生活，我心里有丝丝缕缕的赌气意识：反正连女儿都不搭理我，我装清纯给谁看啊？
结果，终酿祸事，这次是真正的车祸。
童芮带着尧尧来看我，此后在卧床休养的漫长日子里，每个周末童芮都会把尧尧送来陪我。她说，是尧尧自己主动要求的，“爸爸一个人很可怜。”这是尧尧的原话。
我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那个恨我、发誓不再当我女儿的尧尧又回来了。看她踮着脚够柜子上方的方便面盒子，然后麻利地接开水泡面，再小心翼翼地端到我面前，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10岁的尧尧，身高接近1.55米的尧尧，俨然一个大姑娘了。什么时候她就长成花朵一般的小姑娘了呢？
“爸爸，妈妈要结婚了。”尧尧语气低沉地说。
“是吗？这是好事啊。怎么，你不高兴？”
“也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没意思。你呢？你不打算结婚吗？”
听着尧尧如成人般和我讨论这个问题，我不由得也神情严肃：“遇到合适的，我也会结婚的。这不是有没有意思的事情，每个成年人都要经历结婚成家的历程。”
“我就不想结婚……”
“为什么啊？我这么漂亮的女儿，将来不想做漂亮的新娘吗？”我忍不住调侃她，想看到她的笑脸。
没想到尧尧越发严肃：“我不想像妈妈那样，找一个不珍惜她的男人，天天伤心不说，最后还要离婚……”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听不到尧尧后面说什么。
我知道，再不能放任自己。否则，我将成为扼杀女儿未来幸福生活的刽子手。我不想看到女儿因为受我这样一个父亲的影响，而在成年后对自己的婚姻没有信心。
终于懂得，做了女孩儿父亲的男人，究竟该怎么做。我拿更多的时间陪尧尧，我在努力重新树立自己在尧尧心目中的形象。
尽管，她偶尔还会说，爸爸自私，只知道爱自己。如果当初多爱妈妈一点，我们一家就不会分开了。但我有信心让她懂得，爸爸已经学会了如何爱她。
我庆幸，这还不算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