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澎之女回忆母亲去世,母亲最后遗言:我会变成大树......
1969年8月20日,乔松都从内蒙古兵团出发,怀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踏上了返回北京的列车。
就在入伍报到前的隆冬时节,她意外得到了一周探亲假。负责招兵的领导得知乔松都许久未归家,特意叮嘱她回一趟北京,看看老父老母。
领导说,当兵之前一定要见见家人,这样才能安心在部队里工作。乔松都没有时间打个电话通知家里,买好车票就匆匆上路,心早已飞到爸妈身边。
她本以为至少一两年后才能探亲,妈妈也曾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先去当兵,不用挂念自己和爸爸,未来总有见面的机会。
可今天,她却像做梦般即将见到他们。
列车缓缓驶入北京站,夕阳已开始西沉。
乔松都背着提包,快步穿过熟悉的街道,走到东四报房胡同时,四周显得有些冷清。
远处传来厨房炒菜的声响,路旁那些上学时经过无数次的小平房依旧伫立。
望着小窗口透出的昏暗灯光,一股暖意涌上乔松都心头,她家的灯光也近在眼前了。
她加快脚步,几乎小跑着来到家门口。
推开门,邻居老阿姨正忙碌着,见到乔松都突然出现,老阿姨吃了一惊:“小丫头,你怎么回来了?你爸你妈还没下班呢,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走进家门,一切都那么熟悉,连空气中飘散的气味都带着亲切。
乔松都环顾四周,床上罩了一个大被单,过去摆在桌上的小玩意和小饰品都被收了起来。走进爸妈的卧室,她的热带鱼缸还在,几条红箭鱼游动着,水里还多了些刚出生的小鱼苗。
只是鱼缸壁上长了青苔,水色浑浊,大概好几天没换水了。
乔松都想着爸妈平时一定忙得不可开交,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妈妈这么累,还要帮自己养鱼。
正想着,大门响了,爸妈回来了。
老阿姨抢先把消息告诉他们,乔松都从屋里跳着走出来:“爸爸!妈妈!我回来了!”他们见到乔松都,脸上绽开笑意。
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不是说好让你直接去军区报到吗?怎么又回来了?”
乔松都把手中的档案袋递过去:“妈妈,你放心吧!手续全都办好了!这是我的档案,回去时交给单位负责人就行了。”
妈妈接过档案袋,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笑意:“我就是怕耽误你的工作。部队领导考虑得十分周到,原来以为要几年以后才能与你见面,没想到现在就看到你了,我和你爸爸是多么高兴啊!”
晚饭后,妈妈坐在乔松都身边,聊起她在兵团的生活。
过去,乔松都是个动不动就生病的小女孩,可如今面色红润,朝气蓬勃,每次干活都在连里受到点名表扬。
妈妈听后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又说:“我想看看你的档案,看看你在兵团究竟状况如何。”
乔松都有些为难地回答:“档案只有人事干部才能看的。”
妈妈笑了笑:“我就管过干部,我管的干部可比你的经历丰富多了。我答应看过后一定保守秘密!再说,这份档案本来就没有封着,你也不属于保密干部啊!”
乔松都还是摇了摇头,坚持不同意。
妈妈想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下来:“好吧!我不看了。本来我是完全有资格看你的档案的,不过,我还是尊重你的意见,遵守你的上级给你订的纪律。”
妈妈始终关注着乔松都的每一步成长。
得知乔松都在寒冷的气候里干活,手脚末梢都变得麻木,妈妈立刻决定让她第二天去医院体检,并且每天去打针。
妈妈说:“这几天的时间非常宝贵,我们在一起要好好聊一聊。除此之外的琐碎事尽量免去,这几天我推掉了许多活动。”
家里的温暖让乔松都感到无比踏实。妈妈从柜子里拿出一副刚织好的五指红毛线手套送给她。乔松都下乡后,妈妈就开始找毛线起头编织,这是妈妈向同事新学的织法。因为乔松都的手指较长,妈妈特意多织了几分。寒冬将至,妈妈又买来新毛线,请老阿姨为乔松都赶织了两双毛线袜子。最让乔松都高兴的是,妈妈还攒了两盒精致的毛主席纪念章给她。妈妈说,每当看到新图案的像章,就设法搞到手,或是与熟人交换,老朋友都笑她为了女儿不辞辛劳。
妈妈还拿出哥哥从东北寄来的照片给乔松都看。虽然他们一家四口分在三个地方,但都健康地生活着,这已是莫大的安慰。几天时间转瞬即逝,妈妈提醒乔松都不要在家耽搁太久,提前去报到。临行前,妈妈取出30元钱塞进乔松都的贴身口袋,说是“穷家富路”,备急用的。乔松都走到院子里,回头望了一眼家,妈妈站在阳台上,消瘦的身影在微风中显得单薄。
1970年春节,大年初一悄然而至。这是乔松都生平第一次独自在外过节。部队里放了假,家在本地的女兵都回了家,按照规定,过节期间新兵不能离开当地。乔松都洗完所有的军装,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思绪飘回了北京的家。她想着爸妈老两口此刻一定也在思念着千里之外的儿女。窗外偶尔传来远处战友们的笑声,那些能回家的人早已团聚,而乔松都只能在这冰冷的床铺上发呆,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乔松都的脑海——她可以去邮局打长途电话给爸妈!这个想法让她瞬间振奋起来。她翻身下床,摸了摸口袋里的钱,两个月的津贴费加上妈妈临别时给的备用钱,应该够讲上几分钟。能和爸妈说几句话,是乔松都此刻最大的心愿。她穿上厚棉袄,顶着刺骨的寒风,坐了好几站车,终于来到市中心最大的邮局。
营业员见乔松都风尘仆仆地赶来,善意地提醒:“打到北京的长途话费是一分钟1.2元,这在当时可不便宜。你要是没什么急事,写信就行了,打一次电话的钱能买不少东西呢!”乔松都低头算了算手里的钱,咬咬牙说:“没关系,我讲几分钟就行。”春节能听到爸妈的声音,比什么都重要。
电话终于接通了,乔松都的心跳得飞快,甚至有些颤抖。离开家才两个多月,可她却觉得像隔了半辈子。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铃声,她眼前浮现出家里洒满阳光的客厅,爸妈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是妈妈先接电话,还是爸爸?乔松都的手紧紧握着听筒,掌心都出了汗。
有人拿起了听筒,是老阿姨!老阿姨一听出乔松都的声音,激动地喊起来:“你这小丫头啊!你怎么想起打电话来!你妈想死你了!你们不在家,过年都没意思了,我做的菜好几顿也吃不完,你等着,我喊你妈去!”电话里隐约传来妈妈问“是谁”的声音,老阿姨急忙说:“你妈妈过来了!快听好了!”
“都儿啊!”——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是我啊!”
“我这边听得很清楚,妈妈真是太高兴了!你那里都很顺利吧?新兵连的训练结束了吗?每天吃得好吗,每顿都有什么菜?过节放了几天假?工作能习惯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串暖融融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