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一比利时的哥们多喝了两杯，委屈巴巴的说：“我们国家存在本身就是个奇迹。”

我当时就笑了，这个夹在德国、法国、荷兰这些大哥中间，面积只有3万平方公里，跟海南岛差不多大，人口1000来万，相当于深圳。

就这么个小国，两次世界大战都被德国人当跳板踩过去打法国，但现在却成了“欧洲首都”，欧盟总部和北约总部都在这。确实是个奇迹。

一、被拼凑出来的国家

比利时这个国家本身就是个拼凑货。

咱们得先说说它怎么来的。1815年拿破仑在滑铁卢被揍趴下了，对，那个滑铁卢就在比利时境内。列强们开了个维也纳会议，重新划分欧洲势力范围，英国人当时有个想法，就是在法国北边弄个缓冲国，防止法国再出个拿破仑二世三世的出来闹腾。

于是英国人就把比利时强行塞给了荷兰，组成“荷兰联合王国”。这个操作有点像父母包办婚姻，双方压根就不对付，硬是拉郎配。

比利时人当然不服，凭啥呀？

首先，信仰不一样。比利时人信天主教，荷兰人信新教，这在当时的欧洲可是要命的事，为了宗教打了多少仗大家都知道。

其次，语言不通。比利时人讲法语和佛兰芒语，荷兰人讲荷兰语，结果荷兰政府规定只有会荷兰语的才配当公务员，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议会里荷兰和比利时代表数量一样，但比利时人口350万，荷兰才200万，这账怎么算都不对。

更要命的是经济政策。比利时工业发达，需要贸易保护，荷兰靠海吃海，搞自由贸易，两边利益完全对不上。而且比利时人还得平摊荷兰人在拿破仑战争时欠下的一屁股债，你说气不气？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1830年，法国爆发七月革命，消息传到比利时，比利时人受到鼓舞。8月25日晚上，布鲁塞尔皇家剧院正在演一出爱国歌剧，观众越看越激动，散场后直接上街喊口号闹革命了。

荷兰国王威廉一世派儿子去谈判，没谈拢，又派另一个儿子带兵镇压，结果在街头巷战中被打退了。到了10月4日，比利时宣布独立。

这时候问题来了，谁当国王？

比利时人也很务实，自己家几个大家族都不靠谱，选谁都会打起来，干脆找个外国人吧。一开始想找法国国王的儿子，英国不干了，你们这会跟法国搞在一起，那我当初费那么大劲干嘛？

最后英国推荐了一个德国贵族利奥波德，这人是英国王室的亲戚，娶了英国公主，他姐姐又嫁给了英国王子，简直是英国的自己人。法国一看，这也算半个自己人，就算了。1831年7月21日，利奥波德一世就职，这一天成了比利时国庆日。

荷兰人当然不服，1831年8月又打回来了，号称“十天战役”，把比利时军队打得稀里哗啦。关键时刻法国出兵了，荷兰人一看法国来真的，赶紧撤了。

直到1839年，列强们才签了《伦敦条约》，正式承认比利时独立，并且给比利时定了个身份——永久中立国。

啥意思？就是你们打仗别带上比利时，比利时也不许参加任何军事同盟。听着挺好，但后来证明，这玩意就是一张废纸。

二、两次当跳板

比利时最倒霉的就是地理位置太关键了。

它正好卡在德国和法国之间，号称欧洲的十字路口。德国要打法国，走哪最快？当然是穿过比利时啊，比直接攻法国边境省事多了。

1914年，一战爆发，德国人实施“施里芬计划”，核心思路就是绕过法国边境的要塞，从比利时这边迂回包抄。8月2日，德国给比利时发了个最后通牒，要求借道，被比利时拒绝了。

8月4日，德国撕毁《伦敦条约》，直接入侵比利时。

说实话，当时比利时军队还是很能打的。列日要塞死守了好几天，布鲁塞尔街头巷战也打得很激烈，比利时军队最后退守安特卫普，拖了德国人好几个星期。这几个星期非常关键，让法国和英国有时间调兵，施里芬计划就这么被拖黄了。

比利时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伤亡6000多人，整个国家被德军占领了四年，直到1918年一战结束。

更悲催的是，二十多年后，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只是少了当初的惊喜。

1940年5月10日，小胡子发动“黄色方案”，又是从比利时这边进攻法国。有了上次的教训，比利时人这次准备得更充分，修了现代化的埃本-埃美尔要塞，号称欧洲最坚固的防线。

结果德国人玩了个新花样，派滑翔机载着空降兵直接降落在要塞顶上，500个德国兵对付1200个比利时守军，硬是把要塞拿下了。比利时军队坚持了18天就投降了，国王利奥波德三世留下跟德国人合作，政府跑到伦敦去了。

这个国王战后想回来复辟，1950年一回国，比利时人就全国大罢工抗议，最后不得不退位。为啥？老百姓觉得你投降就投降了，跟德国人眉来眼去算怎么回事？

两次世界大战，比利时的“永久中立”就是个笑话。德国人根本不在乎你中不中立，只在乎你这条道好不好用。

三、祸兮福之所倚

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因为被德国欺负得太惨，比利时战后反而成了最大赢家之一。

二战结束后，欧洲各国都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大家都得完蛋。美国和苏联成了新的超级大国，欧洲列强都落魄了，得抱团取暖。

1951年，法国、德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卢森堡六国成立了“欧洲煤钢共同体”，这就是欧盟的前身。一开始办公地点在卢森堡，但大家很快发现，这个组织越来越重要，得找个像样的地方。

法国和德国都想把总部设在自己家，意大利也想掺和一脚。但问题来了，谁也不服谁。把总部设在法国，德国人不高兴；设在德国，法国人不爽；设在意大利，英国人看不顺眼。

这时候比利时就显出优势了。

首先，地理位置好，处于西欧正中心，去哪都方便。其次，比利时是小国，没威胁，不会让其他大国不舒服。第三，比利时是创始国之一，态度积极。第四，比利时政府主动争取，还搞了大规模城市改造。

1965年，六国签了《布鲁塞尔条约》，正式把欧共体总部定在布鲁塞尔。1993年欧盟成立，总部还在布鲁塞尔。北约总部后来也搬到了布鲁塞尔。

就这样，比利时成了“欧洲首都”。

这个逻辑其实很简单：列强们谁也不想让对方占便宜，那就找个啥也不是的小国，大家都能接受。有点像公司里几个副总裁争CEO位置，争不出结果，干脆从外面找个打工仔，大家都不吃亏。

现在的布鲁塞尔，欧盟委员会、欧盟理事会、北约总部都在这，还有1000多个国际组织和2000多家跨国公司总部，常驻外交官和记者比华盛顿还多。

比利时人现在走路都带风，虽然国内南北矛盾还在，经济增长也不算快，但作为欧盟总部所在地，它的国际地位稳得很。

布鲁塞尔街头到处是各国外交官，各种国际会议轮番开，比利时人做着最国际化的生意，说着最多元的语言，过着欧洲最cosmopolitan的生活。

有人说比利时是“欧洲的心脏”，也有人说它是“大国博弈的产物”。我倒觉得，比利时就是个典型的小国样板——既没有瑞士那样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可以真正中立，也没有新加坡那样的战略位置可以左右逢源，它就是夹在大国中间，被踩来踩去，但最后靠着认清现实、抓住机遇、放低姿态，硬是活成了“欧洲首都”。

这才是小国生存的真谛：在夹缝里找到自己的价值，然后把这个价值做到极致，让大国们离不开你。你看，最后还是那句老话，位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怎么利用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