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9日-20日，在东京举行了第一届“中亚+日本”峰会，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与日本同台，发布了《东京宣言》，日本承诺未来五年将投入3万亿日元到商业项目中。日本需要稳定能源以及重要的矿产供应渠道，尤其是稀土、天然气。双方还在“国际秩序”上表现出合作的姿态，被视作一种姿态性的站位。新通道共识最受关注，即支持建立不经过俄罗斯、中亚与欧洲相连的“里海路线”，目的是绕过俄罗斯打通从中亚到欧洲港口的物流通道，给日本寻找稳定的供应途径。

中亚和中俄关系密切，除了土库曼斯坦以外的四个国家都是上合组织成员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也是集安组织成员国。把这次互动看作是“背刺中俄”太简单了，其实更像是一个小国在夹缝中多结盟、多选择，既不想得罪任何一方，又希望同各方合作，以此来提高议价能力、抗风险能力。

五国之中哈萨克斯坦最亮眼，托卡耶夫高规格访问日本（天皇接见、首相设宴、仪仗队迎宾），参拜明治神宫引起争议，但是很快被合作清单所掩盖：双方签署了六十多项文件，内容涉及经济、贸易、投资、技术等领域，总金额超过三百七亿美元。哈方提出：中亚稀土和关键矿产资源丰富，希望与日本在勘探、开采、加工方面开展合作，优先进行深加工和可持续产业链建设，打造完整的工业集群，尽量把附加值留在当地，做大蛋糕。

日方看中的不只是哈萨克斯坦的稀土、金属，还有土库曼斯坦全球第四的天然气储量。对于日本来说，稀土就是制造业的“粮食”，2024年稀土进口量的63%来自中国，镝、铽等重稀土在电机、战机发动机等重要领域不可或缺，对中国的依赖度几乎达到100%。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和风险预案被推高，多元化成为必选项。

项目想要落地会遇到两大难题。第一是道路。哈稀土运日的最佳路线本来应该经过霍尔果斯-连云港出海，短平快，但是现在已经行不通了；经过俄罗斯，在俄乌冲突以及日本公开支持乌克兰的情况下更加不现实。只剩下跨里海走廊，线路绕远、节点多、换装麻烦、船期不稳定，关务、仓储及接驳都增加了时间和成本。稀土不同于原油，单价结构、批量以及运输特性使得它对于稳定性和成本非常敏感，运费一旦上涨，利润就会被压缩，企业最害怕的就是不确定性。

第二项技术。稀土的价值在于选冶分离和精加工，中国拥有近七成的冶炼分离产能以及九成以上的精加工。只卖矿或者粗品是远远不够的；要么在中亚建立选冶分离—精加工—环保配套的整条产业链（设备、工艺、环保、人才、资金均昂贵且耗时），要么在第三地配套；否则仍然难以绕过东亚成熟的生态系统。现实情况是，避开中国来讨论完整的稀土产业链非常困难。

从宏观上看，中亚和中俄在安全及经济贸易方面联系紧密，基础设施大多和东西向的大通道绑定。对于中亚来说，多客户、多通道符合市场和政治逻辑。此次“里海路线”共识是一次压力测试，在俄罗斯境内通道被堵住的情况下，跨越里海还能通行吗？中亚本地加工建不建设得起？政策协调可以保证长时间运行吗？跨境供应链要落地，需要手续简便、换装迅速、港口能够接纳、班期稳定、价格优惠，否则无法形成规模，成本无法降低，“稳定供应”只能停留在发布会上。

日本3万亿日元的承诺，目前只看到大概，区域分配、项目结构、推进节奏以及参与方将在之后公布。“首次”峰会意味着节奏会一直延续下去，彼此试探也会一直进行下去，在热闹之余要看项目的落地情况。托卡耶夫参拜引起舆情对冲，但是更像是“礼仪合影”，不能改变资源版图，但是会改变国内观感；合作越多，讨论越多，这是常态。

关于稀土，日本在重稀土方面对中国的依赖在短期内难以解决，过去十年来多元化和替代技术的效果不大。中亚更多的“加一张牌”，要让牌变成可持续供应，要么用真金白银建立通道、加工、金融体系，要么在关键环节与中国现有的体系合作，这是硬现实。

对我国来说，全球化的链条最害怕政治化的简化。能够降本增效、保质保量的产品，市场自然会用脚投票。中亚是俄罗斯传统安全纵深，又是“一带一路”重要支点，外部每一步都要权衡成本和风险，起了“拆台”心思，容易自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