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个大骗子，我是一个小骗子。从我记事起，我父亲就带着我以偷窃、行骗为生。

之前，我都是跟着我爹小偷、小摸、骗小钱，一次挣到的钱根本花不了多久。

我爹死后，我开始谋划一笔大的。

这一次，我想着能不能来林府干一票大的，多顺点钱出来，多撑几日。

我在林府周围蹲点许久，这一日，林府的张妈妈外出采买了五个丫鬟。

傍晚时分，我装成新来的丫鬟，混进林府，想着顺点值钱的东西就走。没想到，值钱的东西没拿到，我就遇到了林府被抄家。

在一片惨叫声中，我听到大少爷对管家说：“抄家是丞相一党的报复，快去找长公主求救！只要长公主出手，我林府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此时，我知道，机会来了！只要运作得当，下半辈子的长期饭票，就要得手了。

我灵机一动，马上抱着无人看管的，三岁的三小姐往林府外面跑。

忠仆救主！

这可是大户人家最喜欢的戏码。

等到日后林府东山再起，我这个“忠仆”就能享受巨大的红利！

01

想要完成这场“忠仆救主”的戏码，首先就得有“林家丫鬟”的身份。

毕竟，我一个“不知情”的外人，是万万不可能救得了三小姐的。

把林府三小姐——宝儿，哄睡着以后，我再一次潜入林府。

第一步，便是潜入林家总务府的仓库，找到了那五个新买的丫鬟的卖身契。

阮菱！

这五个人里面，只有阮菱不是京城出身，她的身份相对难以查证。

很好！

就用她的身份！

我用最快的速度，记住了卖身契上的所有内容。

之后，我又悄悄地潜入林府的后院。

查抄完林府以后，丞相府的兵士明显少了许多。

此时，丞相府的兵士们正忙于杖责林府的下人，“问出”他们所需要的证据。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我隐藏在一片黑暗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张妈妈和那五个新采买的丫鬟。

这些快被打死的林府下人的周围，是没有丞相府的兵士看管的。

毕竟，几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下人，是没能力反抗，也没能力逃跑的。

我乘着这个没人看管的机会，六个人，一人一刀，我迅速结果了她们的性命。

走之前，我把总务府的仓库和下人的尸体，一并烧了。

好的！这下彻底死无对证了。

林府某个地方被烧了，丞相府的兵士也不管那么多。

毕竟，他们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搞破坏。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为了刺激而纵火。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丞相府不会有人深究的。

02

“王二哥，你就放我进去吧！”我偷偷往狱卒王二的手里，塞了几两碎银。

“嘿！你个姑娘倒也稀奇……之前几次被抓进来，都想方设法地想要跑出去。这次，竟然主动找上门来，想要进去？”

听到狱卒王二的话，我马上捂住他的嘴，“什么前面几次被抓进来？别瞎说！”

在这场“忠仆救主”的戏里，我现在可是有“清白家世”的林家“忠仆”。

我不想，我之前的事情被太多人听见。

“还有这小娃子是怎么回事？你记得你爹就你一个闺女吧！没养第二个吧？”

我咬了咬牙，又让王二手里塞了二两银子。

“自家妹子！自家妹子！来里面看看家人！王二哥，行行好吧！”

我的心在滴血……

我只能无数次劝告自己，想要榜上林家这张长期饭票，这是前期必须的投资。

掂量着手里的银子，狱卒王二满意地点点头。

“进去吧！快去快回！别待太久！躲着点牢头！被他发现了，你是知道后果的！”

即便心在滴血，我还是要假模假样地谢谢他。

“谢谢王二哥！来了这么多回了，规律我都是知道的，不会让牢头发现的。”

……

进了监狱，这确实是跟回家了一样。

属实是跟我爹一起，被抓了太多次了。

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监狱里，如果是我这种普通人犯事的，自然是住最脏最差的地方；大户人家的家主进了这里，自有条件更好的位置留给他们。

我带着林家的三小姐——宝儿，东绕西绕，终于算是找到了地方。

“老爷，夫人，你们受苦了……”作为林府的“忠仆”，我装模作样地哽咽道。

“我把三小姐——宝儿，给你们带过来了。”

听到我的话，林家老爷、夫人马上抬起头，往我这个方向看过来。

林府的老爷、夫人自然不可能认识我这样一个伪造身份的“假丫鬟”。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新买的丫鬟——阮菱，具体长什么样。

但是，三小姐是他们的心头肉。

只要我带着三小姐，那么我林家“忠仆”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看着三小姐宝儿可爱的小脸蛋，林家的夫人忍不住落下了泪。

“我的小闺女，这几天都饿瘦了……娘这几天好想你啊！生怕你出事了！”

“你是……”林家老爷注意到我了。

“奴婢阮菱，那日情况危机，便未请示二老，一个人带着三小姐跑了。还请老爷夫人恕罪。今日偷偷潜入这里，是来跟二老报平安的。”

“阮菱姑娘，你有什么错！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住宝儿，我们还得谢谢你！”林家夫人眼泪止不住得流。

“夫人放心！我带着三小姐，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宝儿饿着的！”我继续打造自己林家“忠仆”的人设。

同时，也隐晦地告诉他们两个，我带着三小姐，在外面也过得不容易。事后可千万别忘了我的好啊！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我估算着时间，牢头这个时间点，也该巡逻了。

监狱来得次数多了，很多监狱里面的小细节，也都能知道了。

“老爷夫人请放心！长公主已经知道林府被迫害了。皇上圣明，一定会查明真相。相信丞相一党的故意陷害，是不会得逞的！”

在走之前，我还不忘给林家的这二位打上强心针。

要不然，如果他们二位坚持不住，屈服于丞相的淫威，签字画押了。那我演这么久，不就白费了吗？

“牢头来了！我先走了。”

“老爷夫人，你们一定要坚持住。”

“三小姐，我会照顾好的。”

听到我的话，林家二老，感动得泪流满面。

看着他们两个这副无比感动的样子，我知道我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接近成功。

03

我娘死的早，小时候，我和我爹两个人，相依为命。

我爹也没什么傍身的手艺，从小就带着我四处行骗。

小偷小摸也不曾停过。

“行骗”这种事情，不能久居一地。

跟着我父亲，流离失所是日常。

无数次搬家，不对！准确地说，是换住处。

我们也没什么财产，自然没什么好搬的。

这样算起来，监狱反而是我住过比较久的地方了。

跟着父亲，我的骗术和偷术，也是练得出神入化。

我父亲数着银票，称赞道：“到底是老子的种，手艺不错啊！能赚到钱了！原本还打算把你卖进青楼的，现在，我反而还有点舍不得了。”

每次我父亲手潮了，被官府抓到，我总得埋怨几句，“自己不行就算了，怎么还带上我啊！”

后来，我爹偷钱偷到了恶霸那里，被人家活活打死。

看到我父亲的惨状，我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自己赚的钱能自己花了，也不会有人要把我卖进青楼了。

随后，我便开始在林府周围蹲点。

想着大户人家里面，钱财多，找个机会，干票大的。

04

就这样，我带着林府的三小姐——宝儿，东躲西藏。

没抓到林府的三小姐，丞相一党的人，自然也在发了疯一样地找她。

三小姐宝儿可是林家老爷、夫人的心头肉。

只要抓住宝儿，丞相一党就有能力逼迫林家二老签字画押了。

其实，我也可以不管宝儿的死活，直接带着宝儿，去丞相府换钱。

只是这样，收益不大。

丞相府看我是个普通人，他们或许会给我一笔不小的钱财，将我打发了。

但是，收益这方面，绝对不可能超过，林府平反后，“三小姐的救命恩人”这个身份所能带来的价值。

从我记事起，我爹总有手潮的时候，常常带着我流离失所、东躲西藏。

所以，在“躲仇家”这个赛道，我可谓是强得可怕！

带着宝儿这个小娃子，躲丞相府的人，还是不难的。就如同小时候，我爹带着我躲仇家一样。

整个京城，谁也不会想到，各方势力都在寻找的林家三小姐，竟然在我这样一个骗子手里。

我爹死后，原本的我可谓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现在，身边还多了个女娃子，多了张嘴吃饭。

不好好在，小女娃子饭量不大，不至于把我吃穷。

我省吃俭用，这日子，也能过得去。

……

林府被抄家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

丞相一党的死对头——长公主上书皇上，力保林府。

丞相一党的背后，是太子；而长公主一党的背后，是三皇子——齐王。

太子和三皇子，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

林府是站队长公主和三皇子这一边的。

这一次被抄家，也是因为丞相一党的迫害。

我原本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这几天，特意去茶馆听了几天说书先生。

过滤掉说书先生那些添油加醋的细节，也能对“林府被抄家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个大概。

……

丞相府构陷的罪名本就子虚乌有，再加上，皇帝因为制衡各方的需要，决定不处罚林府。

林府的二老最终还是熬过了丞相府的各种威逼利诱，没有签字画押，等到了脱罪的一天。

林家老爷官复原职，林府东山再起。

林家平反的消息，我是从街头卖馄饨的李大爷嘴里，旁敲侧击出来的。

那天我正抱着宝儿，蹲在街头，盘算着兜里最后的几两银子，还够撑几天。

今天李大爷卖馄饨时，尤其的开心。

我正好在跟他扯闲篇。

就听他说道：“姑娘，你知道了吗？我的生意后面又要好起来了！”

我最初没太当回事。

心想着，我这费心费力地照顾这个娃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回报呢！你倒是先赚上了？

“你怎么就赚上了？我和我妹子，都要饿死了！”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府那边好像解封了，之前那些守卫都不见了！之前林府的下人经常来我这边买馄饨，林府被抄家以后，我就少了很多客源。等林府的下人都回来了，我又有不少客人！”李大爷补充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真的吗？李大爷，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之前，林府都是有丞相府的人，在那边守着的。

我不敢带着宝儿轻易靠近那里的。

没想到，能从李大爷嘴里听到“林家平反”的消息。

太棒了！

终于！

我要熬出头了！

我这笔压上全部身家的投资，终于到了收割回报的时候了！

宝儿刚刚睡醒，没有听见我和李大爷之间的对话，只是抓着我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菱姐姐，我们今天可以吃肉包子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

直接抱着宝儿，去敲林府的大门？

这样肯定不行。

太直接，太急功近利，显得我是个等着领赏的卑鄙小人似的。

我得注意身份！

我现在可是“林府忠仆”。

大户人家最看重的是什么？

体面！

他们欠我的这份天大的人情，得让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并且体体面面地补偿给我。

我要的不是一笔银子，是一张长期饭票。

所以，这出戏的收尾，必须完美。

05

我得设计一场“偶遇”。

一场让他们“被动”“找到”我们，而不是我“主动”把宝儿送回的戏码。

前者，他们是主动方，会因失而复得而狂喜，会因我们的“惨状”而心怀愧疚；后者，我是主动方，他们只是被动地感动，这情感冲击力明显要弱很多。

这两者的收益，肯定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爹管这个叫“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即便已经知道林家被平反了，我还是带着宝儿先在外面躲了几天。

林家一被平反，我就送上门了。这个确实太刻意了。

晾他们几天，让他们着急几天。

这样才能增加这场“偶遇”的情感冲击力。

之前，是躲丞相府的人。现在是躲林府的人。

原理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传统艺能了，属于是！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干别的，先去林府附近踩点。

林家所有的大人物都被放出来了，唯独三岁的三小姐——宝儿，现在还下落不明。

林家夫人无比心忧，所以，夫人这几天一直去城北的静安寺祈福。

很好！

地点，有了。

接下来，就是妆造。

我有意地把自己的脸抹得蜡黄，眼下涂了点锅底灰，看上去就像好几天没睡过觉一样。

至于宝儿，我没舍得让她太狼狈，也不会虐待她。只是让她抱着个杂粮饼，小口小口地啃着。一个落魄的忠仆，带着精心呵护的小主子流落街头，那画面感才叫一个“感人”。

万事俱备，只欠“开演”。

辰时三刻，东街。

我抱着宝儿，蜷缩在一个墙角里。这里既显眼，又不会太刻意。

林家夫人的身影准时出现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

她的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心。

我低下头，轻轻拍着宝儿的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童谣。我的余光，像鹰一样锁着林家夫人。

林家夫人习惯性地看向街面。

然后，她定住了。

她的眼睛先是疑惑，然后猛地睁大眼睛。

就是现在！

我茫然地抬起头，和她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开始表演！

“夫……夫人？”我的声音沙哑、颤抖，恰到好处地带上了哭腔。

夫人的嘴唇哆嗦着，她死死盯着我怀里的宝儿，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宝儿！是宝儿！老天爷开眼了！”林家夫人嚎啕大哭。

“偶遇”发生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宝儿！我的宝儿！”

夫人冲过来，一把将孩子和我一同搂进怀里。她根本顾不上我这个“下人”的身份，只是不停地抚摸着宝儿的脸，又来摸我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好孩子……好孩子……你们受苦了……”

我顺势就把这出戏推向了高潮。

我跪倒在地，把头磕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哽咽道：“夫人，奴婢有罪！奴婢当时情况紧急，只来得及带走三小姐……这些天东躲西藏的，让小姐受委屈了，请夫人责罚！”

这番话，句句都是请罪，但句句都在表功。

以退为进。

果然，夫人亲自把我扶了起来，“阮菱姑娘，快快起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林家的大恩人！若不是你，我林家……我林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夫人这话说得倒是有点道理。

没有抓住宝儿，丞相府逼迫林家签字画押的筹码便少了很多。

可以说，我间接帮助林家撑过了这次的牢狱之灾。

林夫人更是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傻姑娘，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罚你做什么！从今往后，你就是宝儿的亲姐姐，是我林府的小姐！”

我伏在林夫人的怀里，肩膀配合地一抽一抽的，心里却是非常激动。

听听，这承诺，多有分量。

“林家的大恩人”、“宝儿的亲姐姐”、“林府的小姐”。

成了！

06

因为我在关键时刻“忠仆救主”的行为，林府老爷和夫人，收我为义女。

我直接成为了林府的“四小姐”。

经过一轮抄家，林府的下人死伤大半。

“阮菱”才被买进来第一天，本来府上的人认识的就不多。

再加上，最熟悉“阮菱”的那五个人，已经被我干掉了。

所以，没有人质疑我的身份。

再说了，我现在可是林家老爷、夫人眼前的红人，谁敢冒着惹老爷夫人不高兴的风险，来质疑我这样一个无冤无仇的人。

又不是我害林府被抄家的！

成为了林府的“四小姐”，我也是过上了京城贵族小姐的生活。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顿顿都有肉吃！也不用干活！

贵族的生活就是好啊！

原本我以为，我这种吃喝玩乐的好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变故还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