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特别爱去高档餐厅吃饭,周末还经常飞国外旅游,生活得有点品质才行。” 陈晓雯语气轻松,像是随口聊天气,可这话却在桌上划出一道无形的身份界限。
张贝勒嘴角挤出一抹僵硬的笑,没吭声,只是低头瞥了眼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满汉全席。
周围坐了二十多号人,全是陈晓雯的亲戚朋友,个个衣着光鲜,有人忙着拍照发朋友圈,有人推杯换盏,偶尔还朝他投来打量的眼神。
张贝勒越坐越觉得浑身不自在,像被扔进了一个陌生的舞台。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相亲,没想到却成了一场赤裸裸的社交炫耀。
更让他意外的是,陈晓雯居然带了这么多亲戚朋友来,俨然把他当成了“外人”来审视。
酒过三巡,服务员走过来,礼貌地递上一张账单。
张贝勒扫了一眼,脑子瞬间空白:二十二万八千元……
01
张贝勒,今年三十一岁,身材挺拔,五官清秀,性格温和,平时话不多。
因为母亲连番催婚,他实在拗不过,只好通过婚介所报名,参加了一场相亲活动,对象是个叫陈晓雯的女孩。
他没见过她本人,也没聊过天,只知道她是婚介所推荐的“优质对象”。
婚介所给他看过她的资料:照片里是个气质优雅的女孩,穿着讲究,背景不是米其林餐厅就是国外地标。
张贝勒心想,这样的女孩估计跟自己聊不到一块去,但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了。
陈晓雯订的餐厅是市里一家有名的国宴饭店,规格高得让人咋舌。
张贝勒想着,第一次见面,选个好地方也能理解,毕竟得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他特意穿了件深蓝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简单却整洁,提前十分钟到了饭店。
服务员把他领到一个豪华包厢,他推门一看,人都傻了。
包厢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人,两张大圆桌热热闹闹,男男女女衣着华丽,谈笑风生。
角落里摆着一张精致的小桌,明显是为他和陈晓雯准备的“相亲专座”。
张贝勒愣在门口,以为自己走错了,正要转身离开,几个年轻女孩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你是张贝勒吧?”
“晓雯马上就到,我们是她朋友,先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张贝勒点点头,硬着头皮走进去,却立刻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几个女孩上下打量他,目光先落在他手里的钱包上——普通款式,没啥牌子;又扫到他脚上的皮鞋——干净但没logo。
“哟,你这打扮……还挺简约的哈。”一个女孩语气带着点揶揄。
“现在男生都这么随意吗?第一次相亲也不收拾得体面点?”另一个女孩压低声音,但故意让张贝勒听见。
张贝勒耳根一热,脸上却强装镇定,扯了个笑,径直走到角落的小桌坐下。
他刚拿起茶壶想倒杯水,余光却瞥见一个女孩举起手机,假装自拍,镜头却悄悄对准了他。
“拍好了吗?发群里看看!”旁边的人小声笑着,语气里满是调侃。
张贝勒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觉得自己像个被围观的动物,偏偏还无路可退。
他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暗自揣摩这场“相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有点太闷了?”
“估计是紧张了吧,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啊。”
周围的窃窃私语越来越肆无忌惮。
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短发女孩撇撇嘴,语气不屑:“连句场面话都不会说,还装得挺淡定,晓雯看上他啥了?”
张贝勒抬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清冷,没带情绪。
短发女孩被他看得有点发虚,干笑一声,掩饰道:“别误会啊,张贝勒,我们就是替晓雯把把关,没别的意思。”
“晓雯条件这么好,我们不得帮她看看,免得她被不靠谱的人骗了。”
张贝勒听着这话,心里一阵翻腾。
他明明是来相亲的,怎么感觉自己像被扔进考场,接受一群人的“面试”?
“你还挺能沉得住气啊。”一个卷发女孩笑着说,“换成别人,早找借口跑了,你倒好,坐那儿喝茶跟没事儿人似的。”
“是自信还是太木讷啊?”另一个女孩附和,语气里带着点挑衅。
这时,一个穿墨绿色旗袍的中年女人转过头,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倨傲:“年轻人,第一次见长辈,主动打个招呼总没错吧?礼貌可是第一印象。”
张贝勒放下茶杯,语气平静:“阿姨好,叔叔好,大家好……刚才有点拘谨,不好意思。”
他这话说得诚恳,可包厢里那股“格格不入”的氛围却没散去。
“晓雯怎么还没来啊?”一个女孩故作抱怨,话里透着看好戏的兴奋。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服务员缓缓推开。
02
陈晓雯来了。
她一出现,整个包厢像是静了一秒。
她穿了一件象牙白长裙,裙摆曳地,丝绸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腰身收得恰到好处,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肩上披着一条浅灰色羊绒披肩,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妆容精致,气场像自带聚光灯。
“哇,晓雯这裙子也太好看了吧!”
“新款迪奥吧?这气场,简直能直接上杂志封面!”
人群一拥而上,有人帮她整理裙摆,有人递上香水,热热闹闹地簇拥着她。
张贝勒坐在小桌前,看着这一幕,感觉像在看一场精心排练的表演。
他原本以为相亲会是两人静静地吃饭聊天,聊聊兴趣爱好,哪怕聊不到一块也能好聚好散。
可现在,他只觉得一切都透着古怪。
陈晓雯朝他走来,笑盈盈地说:“张贝勒,等久了吧?”
张贝勒站起身,礼貌回应:“没事儿,我刚到。”
“你今天穿得挺正式的嘛。”她瞥了眼他的衬衫,笑着说。
张贝勒低头看了看自己:“就这几件衣服,觉得第一次见面得稍微郑重一点。”
陈晓雯点点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还不错,比有些人穿得随便好多了。”
张贝勒听不出她是夸还是讽刺,但她语气温和,暂时没让他觉得不适。
“今天带了点朋友和亲戚。”她朝那两张大桌努了努嘴,“他们就是想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张贝勒嗯了一声,目光却掠过一丝疑惑。
带一两个朋友他还能理解,可连姑姑叔叔都来了,这阵仗也太夸张了。
寒暄几句后,陈晓雯拿起菜单,随意翻了翻,抬头对服务员说:“满汉全席上齐吧,招牌菜也都来一份,再来一瓶82年的拉菲,选你们酒窖里最好的。”
服务员低头记录,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张贝勒坐在对面,不动声色地听着她点菜。
满汉全席,招牌菜,拉菲……光听名字就知道这顿饭得花多少钱。
陈晓雯合上菜单,笑问:“你想加点啥?”
张贝勒摇摇头:“不用了,我吃得简单。”
“那你可得尝尝这儿的满汉全席。”她笑着说,“我在北京吃过的都不如这家正宗。”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个闺蜜马上接话:“你说的是上次去北京那家国宴餐厅吧?吃完还顺路去了趟故宫。”
“对对!”另一个闺蜜笑着附和,“晓雯就是这种生活,平时吃点高档菜,周末飞个短途,放松放松。”
陈晓雯轻轻晃着酒杯:“我也不爱显摆,生活嘛,总得有点格调。”
张贝勒笑了笑,没接话,但他明显感觉到陈晓雯的话头没打算停。
“我家条件还行。”她慢条斯理地说,“我爸妈早年在上海买了几套房,光这块地段就有两套。”
“晓雯,你这也太低调了!”一个闺蜜笑着插话,“你家那两套房,一套在陆家嘴,一套在徐汇滨江,哪是普通房子啊!”
“就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也开口,“你说你家‘还行’,那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是得住桥洞了?”
桌上顿时爆发一阵哄笑。
张贝勒坐在小桌前,面前的盘子几乎没动,目光平静,像个局外人。
陈晓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张贝勒,你家是哪儿的?”
“北京。”他简短回答。
“那你现在住上海哪儿?”她追问。
“闵行那边。”
话音一落,桌上气氛微妙地沉了沉。
“闵行?那不是郊区吗?”卷发女孩惊讶道,“你不会还在租房吧?”
“现在相亲不都得有房吗?”另一个女孩笑着说,“你条件怎么样,房子在哪儿,几套,户型多大,总得让我们这些关心晓雯的人知道吧?”
这话表面关心,实则咄咄逼人。
张贝勒看了她一眼,没反驳,脸上依然平静。
陈晓雯轻笑一声,像是要缓和气氛:“行了,别问那么细,人家来上海没几年,买房哪那么容易。”
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眼神却在悄悄观察张贝勒。
张贝勒依然没说话,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03
没多久,满汉全席一道道端了上来。
佛跳墙、烤乳猪、燕窝羹……每道菜都精致得像艺术品,散发着奢华的气息。
张贝勒看着满桌菜,却没什么胃口。
他夹了一块烤乳猪,却没吃,目光不自觉飘向旁边的大圆桌。
那是陈晓雯亲友们的桌子。
那边摆的菜品丝毫不逊色,佛跳墙、鱼翅羹、松茸炖鸡,甚至还有整只烤全羊。
酒水更是夸张,拉菲、茅台、香槟,杯子全是金边瓷器,桌上欢声笑语,觥筹交错,透着股炫耀的劲头。
陈晓雯又开口了:“我们家下个月要去瑞士滑雪,阿尔卑斯山那边,雪质特别好,你去过吗?”
张贝勒放下筷子,淡淡一笑:“没去过。”
“你是工作忙,还是不爱出国玩?”
“也不是不爱。”张贝勒喝了口水,“只是觉得开心不一定得出国。”
陈晓雯挑了挑眉,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旁边的旗袍阿姨又开口了,语气带着点教训:“话是不错,但年轻人得多见见世面。”
她看着张贝勒,继续说:“晓雯从小就出国,巴黎、纽约、巴厘岛,她一个人旅行都游刃有余,见识广得很。你要是想追她,总得跟上她的节奏吧?”
这话一出,桌上安静了一瞬。
张贝勒没立刻回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啧,这也太闷了吧。”
“装深沉呢?一点反应都没有。”
“晓雯不是说他资料看着不错吗?怎么真人这么没劲。”
陈晓雯悄悄看了张贝勒一眼,目光落在他那身普通衬衫上,手腕上的表老旧,表盘都有些泛黄。
她眉头微皱,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她原本以为这个男人会有点特别,至少能让她眼前一亮,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酒过三巡,包厢里气氛更热烈了。
烛光映着酒杯,众人脸颊泛红,言语也比刚开始放肆。
“要不是晓雯请我们来,咱哪儿吃得上这满汉全席啊!”
“这拉菲一喝就知道不便宜,晓雯真会挑地方。”
“她以后找老公,谁娶了她,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话题又转到张贝勒身上,一个闺蜜盯着他没动的酒杯,笑着说:“你怎么不喝这拉菲?晓雯特意点的,味道特别好。”
“对啊,这种场合不喝点酒,太说不过去了吧?”另一个女孩附和。
张贝勒微微一笑:“我不习惯喝洋酒。”
这话一出,桌上又是一阵嘲笑。
“不是吧?连拉菲都喝不惯?”卷发女孩语气夸张,“你平时喝啥?啤酒?白酒?”
“说不定喝散装二锅头呢!”另一个女孩补刀,引来一阵哄笑。
张贝勒没生气,只是把酒杯放回桌上,眼神冷了几分。
陈晓雯摆摆手:“行了,你们喝多了,别说了。”
“活跃气氛嘛!”卷发女孩撇嘴,“我们又没恶意。”
“就是,晓雯,你爸那么爱喝酒,他以后不得跟得上?”
张贝勒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有力:“喝酒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讨好谁。”
这话不大,却让桌上安静了一瞬。
陈晓雯轻咳一声,缓和气氛:“行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别搞得太僵。”
她拍了拍一个男亲戚的肩:“舅舅,张贝勒就是性格直,没别的意思,咱们就是吃个饭,别太当真。”
长辈们点点头,回到座位继续喝酒,但眼神里的不屑藏不住。
话题很快转向别处。
“晓雯,听说你刚换了辆新车?”
“嗯,保时捷,白色,觉得开着顺手。”
“我男朋友刚给我买了块劳力士,挑得比我还准!”
“我刚入手条爱马仕的包,限量款!”
包厢里像开了场“炫富大会”,每个人都在攀比。
04
张贝勒静静坐着,没插话,也没掩饰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盘子里的菜几乎没动,酒杯也没再添,像个旁观者。
终于,菜上齐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服务员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账单。
“各位,这是今晚的账单,请问谁来结账?”
话音刚落,包厢里瞬间安静,所有人停下动作,看向服务员,没人吭声。
服务员笑着把账单放在张贝勒桌上,像是默认他会买单。
张贝勒低头一看:228800元。
红色数字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时间像是凝固了。
一个闺蜜放下酒杯,笑着说:“不会吧,张贝勒,你该不会真以为晓雯请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