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奇案:朱熹为打击同僚,将名妓严蕊抓进大狱严刑拷打,结果严蕊死不认罪,并写下一首词流传千古......
01 豪杰结怨
这事儿,得从一个很猛的人说起。
南宋,孝宗皇帝治下,天下还算过得去,但北方的金人始终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有志之士天天喊着要“恢复中原”,可惜喊口号的多,动真格的少。
就在这么个时代,婺州永康县出了个猛人,一个叫陈亮的秀才。
说他是秀才,你可别以为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摇头晃脑念“之乎者也”的书呆子。
这位陈亮,字同父,完全是秀才里的一个异类。
他性格豪爽得像一阵狂风,喜欢跟三教九流的人交朋友,尤其爱管闲事,路见不平就要吼两声,甚至直接动手。
久而久之,江湖上送了他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豪杰。
在那个年代,官场和士林是有圈子的。
你是什么样的人,就跟什么样的人玩。
陈亮这种不走寻常路的性格,自然吸引了一大批同样不走寻常路的粉丝,其中不乏一些有气节的官员士大夫。
大家觉得,跟陈亮交朋友,痛快!
要说陈亮有多猛,有件事最能说明问题。
当时,大名鼎鼎的淮帅辛弃疾正闲居在铅山。
辛弃疾是谁?
那可是文能写“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武能带五十骑兵闯五万敌营抓叛徒的顶级狠人。
陈亮早就想拜会这位偶像,这天终于得了空,备了马就往铅山赶。
一路风驰电掣,眼看就要到辛弃疾的住处了,前面横着一座小桥。
也不知怎么回事,陈亮胯下的那匹马突然犯了犟,说什么也不肯过桥。
陈亮先是好言相劝,拍拍马脖子,没用。
接着他双腿一夹,想强行驱策,马儿“咴咴”叫着,原地打转。
陈亮有点不耐烦了,他猛地一拉缰绳,后退几步,想让马跳过去。
试了第一次,马在桥头急刹车;
试了第二次,马干脆往后退;
第三次,这马不仅退了,还差点把他掀下来。
这下彻底点燃了陈亮的火药桶。
在他看来,大丈夫行事,当一往无前,区区一匹畜生,怎敢三番五次地阻挠我?
他翻身下马,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只听“呛啷”一声,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那是一把真正的杀人剑,寒光凛冽。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陈亮手起剑落,一道白光闪过,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噗嗤声,硕大的马头应声而落,滚在地上,鲜血喷了一地。那无头的马身晃了两晃,轰然倒地。
整个过程,陈亮眼睛都没眨一下,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随手把剑上的血在马尸上蹭了蹭,还剑入鞘,然后理了理衣袍,像个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徒步走过了小桥。
这一幕,恰好被小楼上一个正在凭栏远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人,就是辛弃疾。
他本来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能看到这么一出“现场直播”。
他看着桥下那个面不改色、杀伐果断的年轻人,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此非常人也!”
英雄惜英雄,猛人识猛人。
等陈亮上楼拜见,两人一见如故,当即引为知己,痛饮三百杯。
陈亮斩马,斩出的不仅是自己的威风,更斩出了一位过命的交情。
这就是陈亮,一个把“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刻在骨子里的男人。
有了这层关系,陈亮的名声更响了。
没过多久,他又去台州拜访太守唐仲友。
唐仲友是另一位有意思的人物。
他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守,为人洒脱不羁,最喜欢结交陈亮这样的豪爽名士。
在他看来,人生在世,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意恩仇。
所以,当他见到传说中的豪杰陈亮时,简直是找到了组织。
两人一聊,发现共同语言太多了。
唐仲友当即拍板,给陈亮安排了最好的住处,好吃好喝地供着,让他安心住下。
空闲的时候,两人经常凑在一起谈天说地。他们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都极其鄙视当时正流行的“道学”。
在他们看来,那帮所谓的“道学先生”,整天把“正心诚意”挂在嘴边,实际上一个个跟得了风湿病似的,麻木不仁,不知痛痒。
陈亮就经常开炮:“现在这帮人,开口闭口就是道学,说得天花乱坠。可君父的大仇(指宋金之仇)就摆在那儿,他们全当没看见,一个个扬眉吐气,袖手旁观,还好意思高谈什么性命之学?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性命’两个字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唐仲友的心坎里。
唐太守早就烦透了那些一本正经的道学腐儒,觉得他们虚伪又无能。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陈亮虽然讨厌道学,却唯独对一个人很客气,这人就是理学集大成者——朱熹。
在陈亮看来,朱熹跟那些空谈家不一样,朱熹的学问是有“实用性”的,能解决实际问题,不像其他儒生那么迂腐。
况且,朱熹还曾经举荐过他,这份人情他记在心里。
可提到朱熹,唐仲友的反应就完全不同了。
唐仲友仗着自己年少有才,天老大,他老二,谁都看不起,尤其看不起朱熹。
他觉得朱熹那套理论都是装神弄鬼,甚至公开对外放话说:“朱熹?他连字都认不全!”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
在一个文人圈子里,说另一个文人不识字,基本等于指着和尚骂秃驴,是最高级别的侮辱。
所以,陈亮和唐仲友虽然是好朋友,但在这个问题上,始终存在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这道裂痕平时没什么,但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道万丈深渊。
当然,现在他们还是好朋友。
陈亮在客店住着,吃喝不愁,但也确实无聊。
男人一无聊,就容易想些风花雪月的事。
他决定,去当地最有名的勾栏院逛逛。
台州的勾栏院里,有块金字招牌,叫严蕊。
这位严蕊姑娘,才貌双全,名气传遍整个江南东路,是台州当之无愧的“花魁”。
但圈内人都知道,严蕊是太守唐仲友的心头好,虽然没有明确的名分,但基本上算是唐太守的“禁脔”。
她的档期,每天都排得满满当当,想见她一面,得提前预约,还得看她和唐太守的心情。
陈亮是什么人?
他是斩马的豪杰,字典里就没“等待”这两个字。
让他去排队等一个女人?
开什么玩笑。
他摆摆手,表示不等了。
听说院里还有个叫赵娟的姑娘,虽然姿色才艺比不上严蕊,但也算是上等货色,在台州地面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行,就她了。
于是,陈亮就摸到了赵娟那里。
这一来二去,两人还真对上眼了。
赵娟见陈亮谈吐不凡,出手又极其阔绰,一掷千金眼都不眨,简直就是移动的金元宝。
勾栏院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见他这么豪气,自然把他当活菩萨一样供着,赵娟更是对他殷勤备至。
而陈亮呢,也觉得赵娟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相处久了,竟然动了真情。
对于一个常年在风尘里打滚的女子来说,最大的梦想莫过于从良嫁人,找个靠谱的男人托付终身。
赵娟觉得,陈亮就是那个完美的“接盘侠”。
于是,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向陈亮表达自己想嫁给他的想法。
陈亮也是个爽快人,一听赵娟愿意跟他,当即拍着胸脯答应了。
两人商量了好几次,越商量越觉得这事儿靠谱,都乐开了花。
就在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一件小事发生了。
这天,陈亮正和赵娟在院子里喝酒,几个本地的富家子弟喝高了,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恶少,早就对赵娟垂涎三尺,今天借着酒劲,非要拉赵娟去陪他喝酒。
赵娟自然不肯,那恶少便要动手动脚。
陈亮当时就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那几个醉汉。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恶少仗着人多,压根没把这个外地秀才放在眼里,反而叫嚣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本少爷的事!”说着就要上来推搡陈亮。
结果,他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花,陈亮已经到了他跟前。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亮已经三拳两脚,干脆利落地将他和他的几个狗腿子全部撂倒在地。
整个场面,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
陈亮踩着那个恶少的胸口,俯下身,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陈同父看上的人,谁敢动?”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杀气,仿佛是从九幽地府里吹出来的寒风。
那恶少当场就吓尿了,连声求饶。
陈亮这才松开脚,像掸灰尘一样拍了拍手,转身把吓得花容失色的赵娟揽入怀中。
这一幕,彻底征服了赵娟。
她原先只是看中了陈亮的钱,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不仅有钱,更有强大的武力值和霸道的保护欲。这
简直是风尘女子能遇到的顶级“安全感套餐”。
从此,她嫁给陈亮的心思,从“愿望”变成了“执念”。
她对陈亮说:“相公,我想嫁给你,一辈子伺候你。”
陈亮也认真地点头:“好,我娶你。”
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
赵娟是官府登记在册的歌妓,也就是所谓的“乐籍”。
想嫁人,必须先去官府把这个户籍注销掉,也就是“脱籍”。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终的决定权,在一个人手里——台州太守唐仲友。
陈亮听完,哈哈大笑:“这算什么事?脱籍不就是太守一句话嘛。我跟仲友兄说一声,这事儿保管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赵娟一听,喜出望外:“要是真能这样,那可太好了!”
两人都以为,这不过是走个流程,是他们幸福生活的最后一道门槛,轻轻一推就能迈过去。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道门槛后面,连接的不是洞房花烛,而是一场席卷了整个江南官场、牵扯了无数大人物的风暴。
而这场风暴的扳机,就握在那个看似爽朗大方的唐太守手里。
02 一语失欢
第二天,陈亮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兴冲冲地跑到府衙去见唐仲友。
两人见了面,寒暄几句,陈亮就把自己想娶赵娟,需要唐太守帮忙给赵娟脱籍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说得眉飞色舞,满心以为这位知己好友会一口答应。
唐仲友听完,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开起了玩笑:“同父啊,你可是当今天下第一流的人物,怎么到了我这台州,放着头牌严蕊不找,却偏偏看上了那个赵娟?眼光是不是有点……嗯?”
这话带着点调侃,也带着点上位者对下属品味的审视。
陈亮是个直肠子,没听出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一脸认真地回答:“我对赵娟是动了真情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哪里还有比她更好的?再说了,严蕊是太守您看重的人,就算我跟她好上了,您能舍得让她脱籍跟我走吗?”
这一记直球,还顺便带了点反将一军的味道。
唐仲友被他这话说得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陈亮点着头说:“你啊你!说得好!不是我看重她,实在是这台州要是没了严蕊,就像这桌上没了最硬的一道菜,那怎么行!至于赵娟嘛,她想脱籍,我有什么不答应的。”
话锋一转,他又带着一丝怀疑的眼神看着陈亮:“只是,我不知道她想跟你走的心,到底有几分真?”
陈亮拍着胸脯保证:“看她的意思,是真心实意的。还请太守帮忙,就当是给我们做个大媒人!”
唐仲友笑着摆摆手:“她愿不愿意跟你,那是你们俩的事,我可帮不上忙。我能做的,就是帮她把乐籍给销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陈亮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地告辞了。
一回到住处,他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赵娟。
两人兴奋得不行,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未来的曙光,当晚就摆了一桌好酒,提前庆祝起来。
又过了一天,府里设宴,唐太守果然叫了赵娟来陪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的气氛正热闹。
唐仲友放下酒杯,目光转向了正在一旁斟酒的赵娟,当着众人的面问道:“赵娟,昨天陈官人替你来说,想脱籍赎身,真有这么回事吗?”
赵娟心里一紧,知道这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
她赶紧放下酒壶,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奴家早已厌倦了这风尘生活,若是能脱离苦海,实在是天大的恩宠!”
唐仲友点点头,说:“脱籍不难。只是脱籍之后,你可是要跟着陈官人走了?”
赵娟毫不犹豫地回答:“陈官人是当世名流,人中龙凤,只怕他嫌弃奴家出身卑贱,不肯要我。若是他真对奴家有心,奴家怎敢疏远?只要一脱了籍,奴家就跟他走。”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心迹,又捧了陈亮,还把皮球踢了回去。
唐仲友听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心想嫁人的姑娘,心中想的却是:这丫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哪里知道,陈同父那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而且看他花钱如流水的样子,家里肯定没什么积蓄,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你跟着他,能过上一辈子好日子?
也许是出于一丝“过来人”的好意,也许是文人骨子里的那点轻慢,他想敲打一下这个天真的姑娘。
于是,他端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冷笑着说了一句话,一句他自己可能转头就忘,却彻底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话。
他对赵娟说:“你要是真跟了陈官人回家,可得能吃得了菜根,受得住冻饿才行啊。”
话音刚落,赵娟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就像一道晴天霹雳,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最敏感、最脆弱、也最现实的那根弦。
她心里瞬间翻江倒海:什么?我见他花钱那么大方,还以为他是个家财万贯的富豪,所以才铁了心想嫁给他。听太守这意思,他竟然是个穷光蛋?一个穷秀才,我怎么能把一辈子托付给他?
她混迹风尘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最懂得金钱的重要性。
浪漫和爱情固然好,但填不饱肚子。
她想要的,是一个能让她衣食无忧的避风港,而不是跟着一个穷汉子去吃糠咽菜。
那一瞬间,她心中对陈亮所有的爱意和崇拜,都迅速被“忍饥受冻”这四个字带来的恐惧所取代。
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唐仲友只是随口开了个自以为高明的玩笑,他以为赵娟不会在意。
他哪里知道,风尘女子的心思比针尖还细,尤其是在关系到自己终身大事的问题上。
他这句看似无心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正好捅在了要害上,让赵娟一下子起了疑心。
宴席结束后,唐仲友倒是信守承诺,很快就批下了给赵娟脱籍的文书。
可当赵娟拿着这份梦寐以求的文书出去见到陈亮时,她再也没有提过半句要嫁给他的事。
不仅不提,就连对他的态度,都比平时冷淡了许多。
陈亮是个直性子,开始还没在意,但一连几天,赵娟都对他爱答不理,他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怎么回事?难道这勾栏院的女子如此薄情,骗我帮她脱了籍,就不认账了?”
他终于忍不住,找到赵娟,又提起之前两人说好的婚事。
赵娟躲闪不过,只好冷冷地抛出了一句话:“太守相公说了,到了你家,要忍饥受冻。这算是什么事啊?”
这话就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陈亮的头上。
他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他的胸腔里猛地窜了上来,烧得他双眼通红。
“唐仲友!你这个无赖小人!”
他勃然大怒,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杯盘乱响,“好啊你!只许你州官放火喜欢严蕊,就不许我百姓点灯看上赵娟?竟然在背后如此阴我!”
他陈亮是什么人?
是顶天立地的豪杰!
他可以忍受失败,可以忍受贫穷,但绝不能忍受背叛和羞辱,尤其是来自他认为是朋友的人的羞辱。
他觉得,唐仲友这不仅仅是破坏了他的好事,更是在践踏他的尊严。
在他看来,赵娟的变心已经不重要了,这个女人的薄情寡义让他心寒,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重要的是,唐仲友这个“朋友”,他认清了。
以陈亮的性格,他根本不屑于再去找唐仲友对质,也不想再跟赵娟这种势利女人纠缠。
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他没有再去跟任何人告别,直接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台州。
他要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一个能帮他出这口恶气的人。
他径直奔向婺州,找到了唐仲友的死对头,那个被唐仲友评价为“不识字”的当朝大儒——朱熹。
一场由“秀才闲气”引发的官场大地震,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