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念,和我相恋7年的男友因为异地恋和工作原因分了手。
谁知分手半年后,那通深夜打来的电话彻底撕碎了我的平静。
电话里,前男友的母亲江晚琴哭得撕心裂肺:“念念,周墨出车祸了,手术费要35万,阿姨实在没办法了……”
我的心像被狠狠攥住。我们虽然已经和平分手,可7年的感情哪能说断就断?
我连夜赶到医院,看着ICU里浑身插满管子的他,眼泪止不住地流。
江晚琴拉着我的手,指甲掐进我肉里:“这钱就当阿姨借的,等他好了,我们一定还!”
我咬咬牙,决定拿出自己攒了多年的买房首付。
可当我坐在银行VIP室,准备转账时,熟悉的客户经理却悄悄拦住了我。
他压低声音说:“苏小姐,有件事,您可能得先知道……”
01
那个电话打进来时,我正在画图板上勾勒一条怎么也画不直的线条。
咖啡已经凉透,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给玻璃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是苏念吗?我是周墨的妈妈,江晚琴。”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颤抖,像绷紧的琴弦。
我的手指一滑,铅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弧线。
周墨。
这个名字像一枚沉在水底已久的石子,突然被捞起,带着湿漉漉的、不容忽视的重量。
我们分手快半年了,原因简单又俗套——他被公司调往海外总部,为期至少三年,而我刚刚接手工作室的第一个大型项目,根本不可能离开。
没有争吵,没有第三者,只有一场漫长视频通话后,彼此红着眼眶说出的“再见”。
“阿姨,您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我放下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周墨……周墨他回国了,可是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车子被撞了。”
江晚琴的哽咽终于压不住,变成了破碎的抽泣。
“现在在医院,医生说颅内有淤血,压迫了神经,必须马上做手术清除,否则……否则可能醒不过来,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首期就要三十五万。”
我的呼吸窒了一下,眼前闪过周墨最后一次在视频里的样子,他身后是异国清晨的阳光,笑着说等他回来要带我去吃遍新开的那条小吃街。
“阿姨,您别急,周墨现在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市第一医院,神经外科重症监护室外面。”
江晚琴的声音稍微稳了一些,但紧接着又染上浓浓的焦虑。
“念念,阿姨知道这很不应该,但周墨爸爸前两年投资失败,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现金,亲戚朋友借了一圈也还不够。周墨这孩子,出国前还总念叨你,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你……阿姨实在是没办法了,才……”
“我明白,阿姨。”
我打断了她充满歉疚和试探的话,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您先照顾好叔叔和自己,我这就过来。”
挂断电话,我站在满是设计稿的工作室里,有那么几秒钟的茫然。
三十五万。
我工作室账户上能动用的流动资金大概有二十万,那是下个月要支付的材料费和工人工资。
我自己的储蓄卡里,还有为父母准备的养老备用金,大约十五万。
加起来,刚好。
可这几乎是我全部的安全感来源。
我咬了咬下唇,还是抓起车钥匙和包,冲进了电梯。
电梯镜面映出我苍白的脸,眼神里有惊慌,也有一种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沉在心底的牵挂。
就当是……为那场无疾而终的感情,买一个彻底的心安吧。
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02
医院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无形的焦灼。
江晚琴坐在监护室外的蓝色塑料椅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她比记忆里苍老了些,鬓角的白发很明显,身上那件质地考究的羊绒开衫,却与此刻的狼狈有些格格不入。
“阿姨。”
我快步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
她抬起头,眼睛红肿,看到我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臂。
“念念,你来了!周墨他……他还在里面,医生刚又来催缴费了。”
她的指甲无意中掐得我有些疼。
“钱的事,您别太着急。”
我扶着她坐下,从包里拿出钱包。
“我带了卡,今晚的费用我先垫上。但是大额转账有限制,我的钱大部分是定期理财,明天才能赎回转到活期账户,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江晚琴连连点头,眼神却在我拿出卡时亮了一下,那光芒转瞬即逝,又恢复成哀愁。
“好,好,能交上就好。谢谢你,念念,真的……阿姨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一个穿着米白色针织长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提着一个小巧的保温袋走了过来。
她脚步很轻,停在江晚琴身边,声音温婉:“江阿姨,我炖了一点清淡的菌菇汤,等周墨醒了可以喝点流食。”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审视。
江晚琴连忙擦了擦眼角,介绍道:“哦,这是白露,周墨在海外总部的同事,这次也是一起调回来的,听说周墨出事,特意过来帮忙。”
她又转向白露,语气有些复杂:“这是苏念,周墨的……老朋友。”
“你好,苏小姐。”
白露伸出手,笑容得体,眼神却在我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经常听周墨提起你,说你是他很优秀的一位朋友。”
“你好。”
我简短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触感微凉。
她的用词很微妙,“朋友”,而且是在海外“经常提起”。
监护室的门开了,一位护士走出来:“周墨家属,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手术必须尽快,费用请尽快缴齐。”
江晚琴又焦急地看向我。
我对护士点了点头:“麻烦您了,我们尽快。”
白露轻声安慰着江晚琴,姿态熟稔。
我转身去往缴费处,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江晚琴那句“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现金”,以及她身上那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开衫。
还有白露那句“经常听周墨提起你”。
如果真是关系疏远的老朋友,会在新同事面前时常提及吗?
03
第二天一早,我联系了银行客户经理,预约办理大额转账。
坐在银行VIP室的沙发上,我看着玻璃窗外匆匆的行人,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周墨出国前,我们几乎规划好了未来的一切,包括财务。
他并不是毫无积蓄的人,以他外派的薪资和补贴,加上他家之前的底子,三十五万虽然不少,但绝不至于让他父母如此山穷水尽,甚至到了要向早已分手的前女友急切求救的地步。
“苏小姐,您确定要赎回这笔理财,并转账三十五万到这个个人账户吗?”
客户经理赵先生是个严谨的中年人,他推了推眼镜,再次确认。
收款账户是江晚琴昨晚提供的。
“是的。”
我捏了捏手指。
“赵经理,我想顺便咨询一下,如果我想查证另一个账户近期的流水,需要什么手续?”
赵经理愣了一下,随即职业性地回答:“这需要账户持有人本人授权或司法部门协查,我们银行对客户隐私有严格保护。”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我准备转出的金额,以及我有些恍惚的神色,委婉地补充道:“苏小姐,如果是涉及较大额度的资金往来,尤其是转账给不太熟悉的账户,我们一般建议客户谨慎核实对方信息和款项用途。最近利用亲友急病进行诈骗的案例也不少。”
“不是诈骗。”
我摇了摇头,但赵经理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我心中那个隐约的疑点。
“赵经理,如果……我是说如果,您从专业角度看,一个有一定资产积累的家庭,因为一笔三十五万的医疗费就陷入绝境,可能性大吗?特别是,家里有人还在海外高薪岗位工作。”
赵经理斟酌着措辞:“这个……很难一概而论。但如果家庭成员收入稳定,又没有其他突发性巨额负债,通常会有一定的应急储备。当然,具体情况确实复杂。”
他点到为止,我却听懂了言外之意。
周墨的情况,不符合“山穷水尽”的常理。
除非,他们的钱在别处,或者,他们不想动自己的钱。
这个念头让我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我深吸一口气,对赵经理说:“转账申请请先帮我保留。我可能需要再核实一些情况。”
离开银行,我没有立刻去医院,而是拨通了周墨最好的兄弟,也是他大学室友顾铮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念念?难得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顾铮的声音依旧爽朗。
“顾铮,周墨出事了,你知道吗?”
我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嘈杂的背景音似乎被拉远了。
“我刚下飞机,听我爸妈提了一句,说撞车进了医院,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正往医院赶。”
顾铮的语气严肃起来。
“他妈妈昨天找我,说手术急需三十五万,家里拿不出来。”
我顿了顿。
“顾铮,周墨他们家……或者周墨自己,最近经济上有什么问题吗?比如投资失败,或者有大额支出?”
顾铮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压低了:“念念,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方便。周墨这次突然调回来,可能没那么简单。他出国前跟我喝过一次酒,提过几句公司内部有些账目不清,他因为职位关系接触到一些,觉得不对劲,但当时没深究。这次调回,据我所知,不是正常轮换,更像是他自己申请的。”
“账目不清?”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嗯。而且,他回来前一周,还特意叮嘱我,如果他回来之后有什么‘意外’,让我留心他留在老房子书房第三个抽屉暗格里的东西。”
顾铮的声音带着担忧。
“我当时只当他看了太多谍战片,胡思乱想。现在……”
现在,他真的出了“意外”。
04
我没有去赎回理财,也没有转账。
我告诉江晚琴,银行系统故障,大额转账通道暂时关闭,可能需要等到明天。
电话里,江晚琴的失望和焦急几乎要溢出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念念,医院催得很紧啊,医生说不能再拖了……你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找朋友借,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抵押快贷?”
“阿姨,我会再想办法,您别太担心。”
我挂了电话,手心一片冰凉。
这不是我认识的江晚琴。
至少,不是那个曾经拉着我的手,温柔地说“念念,以后这里就是你家”的周阿姨。
我去了周墨家的老房子。
他有钥匙一直放在我们曾经共有的一个小秘密地方——楼道消防栓顶部的缝隙里。
用钥匙打开门,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子很久没人住了,家具都蒙着白布。
我径直走向书房,按照顾铮说的,找到那个带暗格的老式书桌。
暗格有点卡,我费了点力气才打开。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文件袋或U盘,只有一本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素描本。
我认得这个本子,是我们大学时一起买的,扉页上还有我当年幼稚的签名。
我翻开本子,前面是我们恋爱时零零碎碎的涂鸦和笔记。
翻到后面,纸张变得新一些,是周墨出国后的笔迹。
不再是甜蜜的絮语,而是一些零散的、看似毫无关联的记录。
“3.15,M项目第三期款到账,发票金额与合同附件有出入,差异约8%。”
“4.22,与总部财务James闲聊,提及亚太区公关费用占比异常,他语焉不详。”
“6.7,白提醒我注意报销单据的完整性,她似乎知道什么。”
“7.30,申请调回,已获初步批准。有些事必须回去弄明白。想念念念做的排骨汤。”
最后一条记录,日期是他回国前三天。
“资料已分两处存放。老地方一份,另一份在‘起点’。若我回不来,顾铮,交给值得信任的人。勿念。”
起点?
我的目光落在素描本的第一页,那上面画着大学校门口的那棵老榕树,树下有两个小小的、牵着手的身影。
旁边写着一行字:“一切开始的地方。”
05
我带着素描本,在傍晚时分又回到了医院。
江晚琴不在监护室外,只有白露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苏小姐,又来看周墨?”
“江阿姨呢?”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阿姨太累了,我劝她回去休息一会儿。”
白露收起手机,站起身。
“苏小姐,钱……准备得怎么样了?阿姨很着急,医生也说了,时间不等人。”
她的目光落在我随身携带的帆布包上,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还在处理。”
我淡淡地说。
“白小姐和周墨在海外总部,合作很多吗?”
白露笑了笑:“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他是项目组长,我是副组长,合作自然密切。周墨工作非常认真,有时甚至有点执拗,对数字和流程要求一丝不苟。这也是他能这么快被调回总部核心部门的原因吧。”
她的话听起来滴水不漏,却又好像强调了周墨的“执拗”和“对数字的敏感”。
“是吗。”
我点点头,走到监护室的观察窗边。
周墨静静地躺在里面,身上连着各种仪器,脸色苍白。
“他这次调回来,负责什么?”
我背对着白露问。
“主要负责……亚太区部分项目的审计和交接。”
白露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平稳依旧。
“是个很重要的岗位,也难怪有人会眼红。”
我转过身,看着她:“眼红?白小姐指的是?”
白露脸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公司大了,难免有利益纠葛。周墨做事太讲原则,可能不经意间得罪了人。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苏小姐别太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快点好起来,不是吗?”
她的话,几乎是在明示周墨的车祸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与工作有关。
但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是警告我不要深究,还是想把我引向某个方向?
“当然,健康最重要。”
我附和道。
“对了,白小姐知道周墨平时有什么特别珍视的‘老地方’或者喜欢重温的‘起点’吗?我想找点能唤起他记忆的东西,医生不是说亲近的人和事物可能对苏醒有帮助?”
白露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她微微偏头,似乎在思考。
“老地方……他倒是提过挺怀念大学时光的。起点嘛,人生的起点不就是家乡和学校吗?苏小姐和他曾是校友,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她把问题轻巧地抛了回来。
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铮发来的短信:“我到医院楼下了。另外,我托人问了,周墨家的公司最近半年经营正常,没有大额亏损。他父母名下的一套投资公寓,上个月刚收了一笔不小的租金。”
06
我和顾铮在医院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了面。
顾铮风尘仆仆,眉头紧锁。
我把素描本递给他,翻到最后一页。
他看完,脸色沉了下来。
“果然……他真的在查什么事情。”
“起点,他指的是不是我们大学?”
我问。
顾铮摇头:“不像。如果是大学,他应该直接写‘学校’。‘起点’这个词,更像是指某个具体的、有象征意义的地点,或者……是某个东西的开始。”
他的目光落在素描本的第一幅画上,忽然说:“你还记得,你和周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合作完成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愣了一下,记忆翻涌。
“是……大二那年,建筑系和设计系联合举办的旧社区微改造竞赛。我们俩一组,选了你家老房子后面那个几乎被遗忘的街心小花园做方案。那个方案叫‘时光起点’。”
那是个很小的项目,但我们投入了巨大的热情,测量、画图、做模型,还说服了几户居民参与。
最后虽然只拿了二等奖,但那是我和周墨默契的开始。
“街心花园……”
顾铮若有所思。
“你家老房子书房,暗格里只有这本素描本。如果资料分两处,另一处会不会就在那个‘起点’?”
“可是那个小花园几年前就拆了,建了社区健身广场。”
我说。
“东西不一定要藏在原地。”
顾铮提醒道。
“也许是藏在和那个方案、那个地点有关联的另一个人手里?或者,某个你们当时存放资料的地方?”
我们当时所有的图纸和模型照片,都扫描存档在一个旧式的移动硬盘里。
那个硬盘,后来好像一直放在周墨那里。
但如果是重要的证据,周墨不可能只把它存放在一个普通的硬盘里。
除非……
“我们当时的指导老师,林教授。”
我和顾铮几乎同时想到。
林教授非常欣赏我们的方案,甚至自己留了一份完整的资料存档,说是要作为教学案例。
而且,林教授退休后,就住在学校附近的教职工小区,深居简出。
周墨会不会把一部分东西,以“补充案例资料”的名义,交给了完全置身事外的林教授保管?
07
再次见到江晚琴时,是在医院的楼梯间。
她把我拉到一边,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和焦躁。
“念念,钱到底什么时候能到?白露说看到你去银行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你跟阿姨说实话。”
“阿姨,银行那边手续比较繁琐,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恳。
“您也知道,这么大一笔钱,银行风控很严。”
江晚琴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念念,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见死不救的。周墨以前是对不起你,可他现在这样子……你就当可怜可怜他,行吗?等他醒了,我让他给你道歉,让他补偿你。”
“阿姨,我不是要什么补偿。”
我移开目光。
“我只是想确保钱用在周墨的治疗上。另外,我昨天去看了看周墨的老房子,想找点他旧物,医生说可能有助于刺激他苏醒。您知道他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哪里了吗?比如,一些工作资料,或者重要的备份?”
江晚琴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他工作上的事我从来不问!老房子也好久没去了,能有什么东西?念念,你现在问这些干什么?当务之急是筹钱啊!”
她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垂下眼帘。
“对了阿姨,周墨这次调回来,您知道具体是负责什么吗?我听白小姐说,是很重要的审计工作,会不会……压力太大,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江晚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眼神闪烁,语气生硬起来:“工作上的事谁说得清楚!他就是太认真!反正现在人都躺在这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念念,你就给阿姨一句准话,钱,明天到底能不能到?”
看着她几乎有些咄咄逼人的姿态,我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
“我尽量,阿姨。”
我没有给出承诺。
离开医院,我联系了顾铮,让他想办法约见林教授。
而我,决定去会一会白露。
我在她公司楼下等到她下班。
看到我,她并不十分惊讶,只是挑了挑眉:“苏小姐,找我有事?如果是关于周墨的病情,我知道的并不比医生多。”
“我想和你聊聊周墨调回来审计的项目。”
我开门见山。
“尤其是,涉及账目不清的部分。”
白露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看了看周围来往的人群。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附近有个茶室,还算安静。”
08
茶室里,香气袅袅。
白露搅动着杯中的花草茶,率先开口:“苏小姐比我想象的聪明,也更有勇气。”
“我只是不想当个糊涂的冤大头。”
我直视着她。
“周墨的车祸,和你说的‘眼红’有关,对吗?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白露放下勺子,叹了口气:“周墨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发现了公司亚太区某些项目,通过虚增成本、伪造外包合同的方式套取资金,数额不小。资金流向一些空壳公司,最终很可能进了某些人的口袋。他收集了一些初步证据,申请调回,就是想深入调查并上报。”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问。
“为什么你好像知道内情,却又似乎置身事外?”
白露的笑容有些苦涩:“因为我曾经也是‘某些人’之一。或者说,我被裹挟进去了。我的直属上司是主要操作者之一,我经手过部分单据。周墨察觉后,私下找过我,给了我选择。要么继续同流合污,要么帮他。我选择了后者,但要求他暂时保密,并且确保我的安全。”
“所以,你和他一起调回来,名义上是搭档,实际上是他在明,你在暗,协助他?”
我渐渐理清了脉络。
“算是吧。”
白露点头。
“但他太心急了,回来没多久就试图接触核心财务数据,打草惊蛇。车祸前一天,他跟我说好像被人跟踪了。我让他小心,没想到……”
她顿了顿。
“事故鉴定报告说是对方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全责。但我查了那个司机的账户,事故前三天,有一笔来源不明的款项存入。钱不多,但足够让他闭嘴或改口。”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不解。
“你完全可以继续隐藏下去。”
“因为江晚琴找你要钱。”
白露抬起头,眼神复杂。
“那三十五万,根本就不是什么手术费缺口。周墨公司的医疗保险很完善,这种意外事故,大部分费用都可以覆盖。他们找你要钱,是因为周墨的调查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想用‘医疗费’的名义,通过你这里走一笔钱,一方面试探周墨是否把证据交给了你,另一方面,如果成功,这笔钱很可能被用作其他用途,比如安抚那个货车司机,或者填补某个快要暴露的窟窿。”
我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江阿姨她……知情?还是被利用了?”
“我不确定。”
白露摇头。
“但她确实很着急要这笔钱。周墨的父亲,似乎也被卷入了另一笔有问题的投资里,急需资金周转。总之,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周墨坚持调查,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把自己家从泥潭里拉出来。”
一切似乎都联系起来了。
周墨的坚持,江晚琴反常的焦急,白露的警告,还有那指向不明的“起点”。
“周墨留下的资料,是关键,对吗?”
我问。
白露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那些资料,足以让一些人坐牢。周墨把它藏得很安全。在他醒来之前,或者在他信任的人拿到并公开之前,你是安全的,我也是相对安全的。但如果你真的把钱转了过去,就等于告诉那些人,你和周墨的关系仍然紧密,并且你愿意为他付出巨大代价。那么,你很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她看了一眼手表。
“我得走了。苏小姐,如果你真的为周墨好,就捂紧你的钱袋,保护好自己,然后……找到他留下的东西。那才是真正能救他的‘药’。”
白露起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对着渐凉的茶水。
顾铮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念念,联系上林教授了。他确实收到过一个周墨寄去的快递,说是补充的竞赛案例资料,封得好好的,他还没拆。我们约了明天上午去取。”
09
第二天上午,我和顾铮在林教授朴素的书房里,拿到了那个文件袋。
袋子很厚,封口处写着“致林教授留念——学生周墨”。
林教授是个儒雅的老先生,他感慨道:“周墨是个有想法、有原则的好孩子。他寄这个来,我还以为是他怀旧,没想到……”
我们当着他的面拆开了文件袋。
里面果然不仅仅是当年的竞赛图纸。
夹层中,有一个小小的U盘,以及几份关键的财务报表复印件,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异常之处,还有简要的分析笔记。
另外,竟然还有一份周墨手写的、简短的“情况说明”,日期是他回国前一周。
在说明里,他清晰地列举了疑点,提到了几个可能关联的人物缩写,并说明已将更详细的电子证据分处保存。
U盘里,除了扫描版的证据,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
密码提示是:“念念不忘的起点”。
我和顾铮对视一眼。
我输入了那棵老榕树的经纬度坐标,不对。
输入了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日期,不对。
输入了“时光起点”四个字的拼音首字母,不对。
我闭上眼睛,回忆着和周墨有关的一切“起点”。
最终,我尝试着输入了我们两人姓氏字母组合加上第一次合作竞赛的日期。
“SZ0315”。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邮件截图、内部通讯记录、修改痕迹明显的合同对比图,以及一份详尽的资金流向分析。
证据确凿,指向清晰。
10
我们复制了所有资料,将原件妥善收好。
顾铮联系了他做律师的表姐,咨询下一步该如何安全地举报。
我则带着复杂的心情,再次前往医院。
周墨已经被移出了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单人病房。
医生说他的生命体征平稳,颅内淤血有吸收迹象,醒来的可能性增大了。
江晚琴坐在病床边,握着周墨的手,默默垂泪。
看到我进来,她立刻松开手,擦了擦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紧张。
“念念,你来了……钱……”
“阿姨。”
我打断她,走到病床另一侧。
周墨安静地躺着,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钱,我没有转。”
我平静地说。
江晚琴猛地睁大眼睛,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你……你说什么?苏念,你怎么能……这是救命的钱啊!你非要看着周墨死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这不是救命的钱,阿姨。”
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
“这是封口的钱,是填坑的钱,是吗?”
江晚琴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椅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慌乱,再到一种被揭穿的颓然和恐惧。
“你……你胡说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救我儿子!”
“周墨的车祸,可能不是意外。他查的事情,您到底知道多少?周叔叔的投资,又牵扯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