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火苗舔着铁锅底部，橘红色的光映着祖母的侧脸，她正用木勺轻轻搅动锅里的小米。米粒在沸水中渐渐舒展，从干瘪的金黄变得饱满圆润，一缕淡淡的米香顺着蒸汽漫出来，先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灶边，渐渐便充盈了整个屋子，连墙角的青砖都像是浸满了温柔的气息。

这是童年最熟悉的味道。那时总爱趴在厨房的门槛上，看祖母淘米。她的手指粗糙却灵巧，捧着金黄的小米在清水中反复淘洗，浑浊的水顺着指缝溜走，留下粒粒分明、带着光泽的米珠。“小米要淘三遍，去了杂质，煮出来才绵密。” 祖母的声音和着灶台里柴火噼啪的声响，成了清晨最动听的旋律。待水烧开，她一手扶着锅沿，一手将小米缓缓撒入锅中，白色的水汽瞬间升腾，带着暖意扑在脸上，夹杂着米香，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煮小米粥是件急不得的事。祖母总说，好粥要靠慢火熬。她会把火苗调得温和，让铁锅在文火中慢慢升温，米粒在水中沉沉浮浮，渐渐熬出米油，汤汁也变得浓稠。这时，她会掀开锅盖，用木勺顺时针搅动，米香便愈发浓郁，带着一种纯粹的、熨帖人心的暖意。我常常等不及粥凉，就踮着脚要喝，祖母便会盛出小半碗，用勺子舀起一勺，对着嘴边轻轻吹凉，再送到我嘴里。那米香软糯香甜，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暖了身子，也暖了心。

后来离家求学，便很少能吃到祖母煮的小米粥了。城市里的厨房没有老灶台，用电饭煲煮出的小米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时加班到深夜，自己也会煮一碗小米粥，看着米粒在锅中翻滚，却再也煮不出记忆中的味道。直到某次放假回家，刚推开院门，那熟悉的米香便扑面而来。祖母依旧在灶台前忙碌，火苗依旧跳跃，米香依旧浓郁。她看见我，笑着说：“就知道你馋这口，特意给你留了一锅。”

坐在熟悉的八仙桌前，捧着温热的小米粥，看着祖母慈祥的笑容，忽然明白，灶上的小米香，不仅仅是食物的香气，更是亲情的味道，是岁月静好的印记。那些围着灶台等待粥熟的时光，那些喝着小米粥聊着家常的日子，都成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人间最美好的时光，或许不是轰轰烈烈的瞬间，而是这般烟火缭绕的日常。灶火不灭，米香不散，亲情不变，便是最安稳、最幸福的岁月。愿我们都能在平凡的日子里，守住这份温暖，留住这份香气，珍惜这人间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