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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沟湾大队的日头正毒,二婶子的话比日头还烫人。 严道宽把锄头往地上一杵,黄土溅

东沟湾大队的日头正毒,二婶子的话比日头还烫人。 严道宽把锄头往地上一杵,黄土溅起老高,她耽误的活,我替她干。 话音落,整个坡地都静了,只有蝉鸣还在不知趣地叫。 那时候俞冬梅刚没了男人两年,村里人都说她命硬,克死了赶毛驴车的丈夫。 大丫四岁,二宝两岁,俩孩子穿着打补丁的小褂子,怯生生地躲在娘身后。 严道宽第一次见她,是在村口的井台边,她弯腰打水,蓝布衫贴在身上,露出的脖颈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 他心里嘀咕,这模样要是生在北京,电影厂早找上门了。 秋天下连阴雨的那晚,二宝烧得小脸通红,俞冬梅抱着孩子往公社医院跑,泥路滑得像抹了油。 严道宽追上去把孩子接过来,揣进自己棉袄里,你跟在后面,踩着我的脚印走。 五六里山路,他跑断了三双布鞋,到了医院护士还不肯接诊,寡妇家的娃,别是啥不吉利的病。 他把孩子往桌上一放,声音都哑了,娃烧得快抽风了,你不治我现在就去找县革委。 吴凡英是和严道宽一起来的北京知青,带的奶糖总偷偷塞给他。 见他总往俞冬梅家跑,急得直跺脚,你就不怕人家说你立场有问题?他只是笑笑,从怀里掏出个烤红薯递给二宝。 后来队里有个上大学的名额,队长拍着他的肩,就你了,思想进步,干活也实在。 他却把表给了吴凡英,她爸妈在城里等着呢,我走了,冬梅娘仨咋办?吴凡英把表摔在地上,你就是个傻子! 1977年冬天,知青点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严道宽一个。 他收拾行李那天,俞冬梅把一双布鞋塞给他,鞋面上绣着朵小小的山丹丹。 回城吧,娃都大了。 他把鞋揣进怀里,等我。 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他在北京粮食局当保管员,后来考了卫校成了医生,每月工资雷打不动寄三百块回去。 妻子发现汇款单那天,他没辩解,只说那是救命的钱。 1997年春天,二宝的婚礼办得热闹。 司仪请特别嘉宾上台时,大丫扶着俞冬梅走上来,身后跟着严道宽。 这二十多年,要不是他,我家俩娃走不到今天。 俞冬梅的声音有点抖,大丫接着说,现在换我们照顾您俩了。 台下有人喊办个婚礼吧,俞冬梅红了脸,我这老婆子,配不上北京来的医生。 严道宽握住她的手,当年漏雨的草棚里,你给我送葱油饼的时候,就配得上了。 婚礼上,俞冬梅端出一盘葱油饼,还是当年草棚夜话时的香味。 严道宽拿起一块,咬下去的瞬间,想起那年秋天漏雨的草棚,想起那双缝了又缝的布鞋。 二十多年的时光,都藏在这饼香和针脚里,是责任,也是刻进骨子里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