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经常打我妈妈,都是把门关上打,有一次我妈实在受不了喝农药了,后来抢救过来了,我让她离婚,她说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那年我12岁,攥着医院的缴费单站在走廊里,听见抢救室的机器发出“滴滴”的声响,像一把钝刀子在割我的心。 那些年,家里的门总在傍晚或深夜“咔嗒”锁上。 锁门声后是沉闷的撞击,像有人用拳头砸棉花,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蹲在客厅角落数地砖缝,数到第17条时,门板会突然安静——妈妈的哭声总在那时候停。 直到那个梅雨季,门锁的咔嗒声比往常早了两小时。 我攥着攒了半年的零花钱敲卧室门,“妈,我们走”,门内没有声音,只有指甲刮过门板的刺啦声。 后来我在厨房找到她,她趴在地上,手边倒着空药瓶,瓶身还沾着半片没化的药渣。 我捏着皱巴巴的缴费单跑向抢救室,12岁的手抓不住那沓纸,边角被汗水浸得发潮。 护士推着车跑过去,白大褂下摆扫过我的脚踝,凉得像那天妈妈的手。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来,“滴滴”声从门缝钻出来,一声,又一声,像秒针在割我的太阳穴,割得我眼睛发酸,却哭不出声。 妈妈醒后第五天,我坐在病床边削苹果,苹果皮断了三次,我说“妈,离婚吧”。 她盯着输液管里的气泡,气泡往上冒,她的眼泪往下掉,“离了,你就没有完整的家了”。 我当时不懂,完整的家难道是门板后的沉默,是药瓶底的药渣,还是我数到第17条地砖缝时突然停住的哭声? 后来才慢慢明白,她那个年代的女人,把“完整”两个字看得比骨头还重——那或许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浮木,哪怕浮木早被蛀空了,一碰就碎。 事实是,那瓶透明液体没能带走她,却带走了我对“家”的所有暖色想象。 我开始在作文里写“我的家像个带锁的铁盒子”,老师批“比喻不当”,可她没听过铁盒子里的拳头声,没见过锁孔里透出的、妈妈发红的眼睛。 直到现在,听见“滴滴”的仪器声,手心还会冒冷汗——那声音刻在12岁的夏天,成了永远的惊弓之鸟,稍微一碰,翅膀就抖个不停。 妈妈最终没离婚,她在那个铁盒子里又住了十年,把我送进大学那天,她往我包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她攒的存折。 而我从12岁起就知道,有些“完整”,比破碎更疼;有些“为了孩子”,其实是把孩子一起拖进了没光的角落。 如果你身边也有总说“为了孩子”的人,别急着劝她离开,先问问她“你自己呢”——那个藏在“母亲”身份背后的、会疼会怕的女人,她想要什么? 上个月回老家,我摸了摸那扇旧门板,木纹里还嵌着当年的划痕,像一道道没愈合的疤。 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像极了多年前门板安静的瞬间。 只是这次,我听见自己说:“妈,这次换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