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住进来没多久,问题就渐渐冒出来了。先是楼道里的公共区域,原本大家商量好轮流打扫,保持干净整洁,可这几位退休干部,轮到他们的时候,总是各种推脱。有一回,正好该那位科级退休干部负责打扫了,我早上出门上班,看到楼道里还是脏兮兮的,前一天的一些小垃圾还在那堆着。我就礼貌地敲了敲他家的门,提醒说今天该打扫楼道了呀。结果门开了,他一脸不耐烦, 搬进这个老小区时,我特意选了中间单元——想着邻里间能互相照应,尤其是听说住了几位退休干部,总该更懂规矩吧。 我们很快建了群,商量好每周轮流打扫楼道,从三楼到一楼,谁值日就在群里吱一声,公共区域的拖把和扫帚就放在楼梯间的小柜子里,木柄磨得发亮,像双等着被牵的手。 头两周挺顺利,张阿姨值日那天,连扶手都擦得能映出人影;李大爷还会顺手把各家门口的快递盒收拢到垃圾桶旁。 可第三周轮到王科长——就是那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总穿深色夹克的科级退休干部时,群里静悄悄的。 我早上七点半出门,踩着上班的点,刚拐过三楼平台,就看见前一天邻居家孩子丢的糖纸还粘在台阶缝里,扫把头歪在墙角,像只泄了气的鹅。 我犹豫了下,还是敲响了他家门——想着提醒一句总比让楼道越来越脏好。 门开了条缝,王科长探出头,头发依旧纹丝不乱,只是眉头拧成个疙瘩:“干嘛?” “王叔,今天该您打扫楼道了,”我尽量让语气软和,“您看这糖纸……” 话没说完,他“砰”地拉开门,夹克领口的拉链蹭得我手背一凉:“打扫?我当科长的时候,这种事都是通讯员干的!你年轻人上班就上班,管这么多干嘛?” 我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收起的门禁卡——是我太较真了吗?还是他们在单位待久了,习惯了“安排”而非“分担”? 事实是,从那天起,群里再没人提轮流打扫的事;拖把和扫帚彻底成了楼梯间的摆设,木柄上落了层灰,像被遗弃的旧友。 楼道渐渐恢复了老样子,快递盒堆在门口,垃圾袋偶尔溢出来,可奇怪的是,遇见王科长时,他依旧会点头,只是眼神飘向别处——好像那天早上的争吵,是场只有我记得的梦。 短期来看,我没再敲过他家门,也没在群里说过话,公共区域的事,成了谁也不愿碰的玻璃碴。 长期呢?或许我们都忘了,住同一栋楼,本就没有“通讯员”,只有“自己人”。 后来我学乖了,再遇到类似的事,会先在群里发张照片:“今天楼道的糖纸好可爱,像只小蝴蝶,谁有空送它去垃圾桶家呀?”——有时候,软话比直话更能让人想起“我们”。 前几天我又看见那把拖把,被张阿姨拿去洗了,晾在阳台栏杆上,木柄上的灰没了,在太阳底下,还是亮得像双等着被牵的手——只是这次,我好像看见它在轻轻晃,像是在说:规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可活人心,也得靠人慢慢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