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里有个叫李老根的,四十出头还是单身,大伙儿都喊他光棍李。老板欠他工资拖了整整六年八个月,他每天工地下了班就往老板办公室跑,有时候甚至蹲在工地门口等到半夜,可每次老板要么躲着不见,要么就皱着眉甩一句“没钱,有钱再说”,那语气轻飘得像风吹过,根本没把他的血汗钱当回事。 工地里有个李老根,四十出头,没成家,大伙儿都喊他光棍李——不是不想娶媳妇,是六年前那笔工资被老板拖着,连给老家盖房的钱都卡在半空。 每天工地下班,别人端着搪瓷碗往食堂冲,他总揣着张皱巴巴的欠条往老板办公室挪,铁皮楼梯被他踩得吱呀响,像是替他一遍遍喊:“钱呢?” 有回我撞见他蹲在工地门口的路灯下,烟头在黑夜里一明一灭,地上的烟蒂比他一个月说的话还多——他总说“快了,老板昨天点头了”,可谁见过光靠等就能把六年八个月的血汗钱等回来的? 最早是去办公室堵,老板的秘书隔着玻璃摆手:“张总不在。” 可他绕到后窗,见过老板跷着二郎腿在里面刷短视频,茶杯里的龙井飘着热气。 后来改成蹲门口,从日头坠到西边的楼后面,等到蚊子在他胳膊上开派对,他也只是挠挠,眼睛死盯着老板那辆银灰色的小轿车——那车去年刚换的,四个轮子碾过的路,都比他欠的工资看着光鲜。 试过软的,“张总,我弟走的时候让我盖新房,您就行行好”;老板只嗯了一声,继续签文件,钢笔尖在纸上划拉的声音,比钢筋砸地还刺耳。 有人说他轴,“为几万块钱耗六年,值吗?” 可谁又知道,他枕头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和弟弟在老土坯房前的合影,弟弟咧嘴笑,露出豁了口的牙,“哥,盖了房,就能娶嫂子啦”——他答应了,就不能让照片里的人等太久。 六年八个月,两千多个日子,他把要钱这件事过成了生物钟,就像工地上的搅拌机每天凌晨三点准时轰鸣——不是不烦,是心里那根弦不敢松,怕一松,连站在这里的力气都没了;这种坚持让他现在听见“老板”两个字,耳朵都会自动过滤掉后面的话,只抓住“钱”这个字眼,像抓住救命稻草。 到现在,钱还是没到账;但他最近不蹲门口了,天天往工地的法律援助站跑,志愿者小姑娘说“欠条有法律效力,我们帮你走流程”。 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总得为点什么轴一次?哪怕轴得像工地上那根拧不弯的钢筋。 昨天我看见他给老家打电话,声音抖着,却比以前亮堂,“妈,再等等,这回真的快了”——挂了电话,他对着工地的塔吊笑了笑,塔吊正吊着重物往高处走,好像要把他这些年的委屈,都吊到云彩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