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20岁的张爱玲正在洗澡,母亲突然闯进来,发疯般一寸一寸检查她的身体。 水珠顺着瓷砖滑到脚跟,她攥着毛巾的指节发白,镜子里映出母亲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最崇拜的女人,原来这样害怕。 那天之后,浴室的木门总被张爱玲悄悄插死。 她不懂母亲为何突然变得陌生,直到听见黄逸梵在客厅里摔碎茶杯,声音混着哽咽:“800块……哪有学生能突然拿到这么多钱?”她这才想起,前几天刚从港大老师弗朗士手里接过奖金信封,那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换来的肯定,在母亲眼里却成了“不干净”的证据。 黄逸梵这辈子都在和“不干净”较劲。 4岁那年,张爱玲看着母亲穿着旗袍站在法院门口,手里捏着离婚判决书,成了民国第一批敢和丈夫“对簿公堂”的女人。 后来母亲去法国学画,寄回来的照片里总穿着收腰洋裙,《良友》画报还登过她的穿搭,配文“摩登先驱”。 可张爱玲见过她半夜坐在梳妆台前数钱,指尖划过旧首饰盒里的翡翠镯子,嘴里念叨“这点东西,撑不了你几年学费”。 港大图书馆的灯光比家里亮堂。 张爱玲把弗朗士教授的评语折成小方块塞进课本,上面写着“文字如手术刀般精准”。 她拼命拿奖学金,想着等攒够钱就带母亲离开上海,去法国看她画过的塞纳河。 800块奖金够买法租界一间小弄堂房,她甚至想好了要在窗台上摆两盆茉莉,就像母亲年轻时喜欢的那样。 浴室里的对峙成了母女间的冰棱。 黄逸梵后来把那笔钱输在了牌桌上,张爱玲没问原因,只是默默把剩下的稿费换成两根金条。 1955年去美国前,她把金条拍在母亲面前,说“学费还清了”。 黄逸梵的手指在金条上划了一下,没抬头,也没说话。 很多年后张爱玲才知道,母亲当晚把金条锁进了红木箱子,和她10岁时画的蜡笔画放在一起。 1957年伦敦的信寄到美国时,张爱玲正对着房东的催租单发呆。 信里说“想见最后一面”,她数了数钱包里的稿费,不够一张往返机票。 后来收到母亲的遗物,红木箱子打开时,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照片10岁的她扎着羊角辫,背面是母亲的铅笔字:“小煐,民国十九年春”。 箱子角落还有一沓纸币,法郎、英镑、美元都有,每张都被摸得边角发毛。 那张写着“小煐”的照片,张爱玲后来夹在了《半生缘》的手稿里。 她写曼璐和曼桢的姐妹情时,总会想起母亲检查她身体时颤抖的手两个同样在乱世里挣扎的女人,都想靠自己站直,却忘了拥抱从来不需要证明清白。 黄逸梵到死都没说出口的,或许和张爱玲没寄出的回信一样,藏在岁月的褶皱里,成了比文字更重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