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提过不下二十回,“你这刀得洗啊,切了生肉又切黄瓜,万一闹肚子呢?”他总是头也不抬地颠勺,油星溅在围裙上:“我年轻时候在厂里食堂帮过厨,大师傅都这么干,几十年了也没见谁生病。”说着还举举手里的菜刀,刀刃上的肉沫子随着动 傍晚六点的厨房,抽油烟机嗡嗡响。 他站在灶台前颠勺,蓝火苗舔着锅底,油香混着生肉的腥气飘过来——这是我们结婚第五年的寻常傍晚,也是我第无数次盯着那把菜刀叹气。 刀刃上还挂着刚才切排骨的肉沫子,他手一伸,就要去碰案板上刚洗好的黄瓜。 “又来?”我把盘子往回拽了拽,水花溅在灶台上。 刚住一起那会儿就发现了,他切完生肉的刀往水龙头下一冲就算洗了,有时甚至不冲,直接切葱姜。 我提过不下二十回:“切了生肉又切黄瓜,万一闹肚子呢?” 他总是头也不抬地颠勺,油星溅在围裙上:“我年轻时候在厂里食堂帮过厨,大师傅都这么干,几十年了也没见谁生病。” 说着还举举手里的菜刀,刀刃上的肉沫子随着动作晃悠,像在跟我示威。 上个月小侄女来家里吃饭,他用那把没洗的刀切了凉拌西红柿。 小姑娘晚上上吐下泻,医生说是细菌性肠胃炎——那是他头一回没反驳我的话,蹲在医院走廊上,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缴费单,指关节泛白。 以前总觉得他犟,好像我念叨卫生是小题大做;后来才发现,他不是不在意,是真的信了“几十年没事”的经验——就像他总说“当年大师傅的刀用碱面擦三遍,比现在洗洁精干净”,却忘了现在的肉和当年食堂统一采购的不一样,冷链运输里藏着多少看不见的细菌。 事实是他坚持“大师傅的做法”,切生肉后不彻底清洁刀具;推断是他认为“经验>科学”,老方法经过时间检验;影响是我从最初的急眼到后来的无奈,连女儿都学会了提醒:“爷爷的刀要洗哦”——可他听不进去,直到小侄女的事像根针,扎破了他心里那层“老经验”的茧。 现在他切完肉会把刀放进消毒碗柜,虽然嘴上还嘟囔“现在的孩子就是娇气”;磨合了五年的厨房,终于有了两把刀的位置,一把红柄切生,一把白柄切熟。 其实啊,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不过是两个人在烟火气里慢慢学会:你怕的不是刀上的肉沫,是他不懂你的担心;他犟的不是洗不洗刀,是怕承认自己“老了”,连当年的经验都靠不住了。 昨天他炖排骨,我看见他洗完刀,对着光看了看刀刃,然后把红柄刀轻轻放进刀架。 阳光从厨房窗户斜进来,照在锃亮的刀面上,晃得人眼睛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