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拿起包跟上丈夫的脚步。楼道里还留着刚才吵架摔门的余音,但此刻两人都顾不上了。丈夫的车开得比平时快,方向盘握得紧紧的,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从后视镜扫一眼妻子——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眼睛里还带着刚才吵架的红血丝,却又掺着担心母亲的慌。 妻子盯着手机屏幕上“妈晕倒了”的消息,手指在对话框里僵了三秒——刚才还在为谁忘了缴物业费摔门的丈夫,已经噔噔噔跑下了楼。 楼道声控灯灭了又亮,映着她没来得及换的拖鞋,和手里攥皱的、准备扔他脸上的离婚协议草稿。 丈夫的车停在单元门口,引擎没关,他倚着车门抽烟,烟灰掉了一身也没弹,看见她跑过来,把烟蒂摁灭在花坛里,拉开车门:“快。” 车里比平时冷,空调开着但没出风,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比刚才吵架时摔遥控器的手还用力。 她偷偷瞥他侧脸,胡茬青了一片,早上刮胡子时还笑着问她“显老吗”,现在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 “妈……”她想说点什么,又被他突然提速的车晃得咽了回去。 后视镜里,小区的路灯连成一条模糊的线,像她刚才没掉下来的眼泪——吵架时多硬气啊,说“过不下去就离”,现在却怕得要命,怕妈有事,更怕……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下来时,先说的是“离就离”。 到医院急诊室门口,他几乎是拽着她跑的,挂号单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她才发现他手抖得厉害。 护士喊“家属过来”时,他下意识把她往身后拉了半步——就像以前过马路,他总让她走里面。 医生说“血压突然上来了,没大事,输点液就好”,丈夫的肩膀“塌”地一声松下来,背对着她蹲在走廊长椅旁,没回头,声音闷闷的:“刚才……我不该摔门。” 她走过去,从包里摸出纸巾递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原来人是不是很奇怪?前一秒还在为谁洗碗冷战,下一秒就能因为同一个名字慌了神。 平时总觉得他摔门时最硬气,此刻却发现他蹲在那,背影比吵架时矮了半截——原来男人的慌,藏在不说话的紧绷里,藏在“快上车”的急脾气里,藏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把她往身后拉的那半步里。 刚才摔门的力道有多狠,此刻赶去医院的车速就有多急;那些争吵时脱口而出的“不在乎”,在“妈可能出事”的消息里,碎得像车窗上的雨痕,风一吹就没了。 妈输着液笑他们“两个小孩,一点小事慌成这样”,他红着脸挠头,她别过脸偷偷笑——原来再凶的架,也架不住一句“家人”。 后来再吵架,她总会想起他蹲在急诊室走廊的背影,他也记得她递纸巾时,没松开的、攥着离婚协议草稿的手。 下次吵到一半,别急着说“不过了”——先听听对方没说出口的那句“我怕”,比什么都重要。 走廊的灯明明灭灭,妈打着哈欠说想睡了,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她去接护士手里的温水杯。 两只手在杯沿碰了一下,像刚才在车里,他偷偷调大的空调温度——最硬的脾气,终会被最软的牵挂,焐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