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刻章 老镇的刻字店还在,仍在老地方,不过刻字店的主人换了。 认识这家刻字店的老店主,也认识少店主,现在守店的不认识了。 老店主是位大胖老头,一身的圈圈肉。因为小时候患小儿麻痹症,有了后遗症,一条腿萎缩了,缩得很小很小,走路得支着拐杖。 老店主的毛笔字十分漂亮,无论正草隶篆,都是写得毕恭毕正,横平竖直,金钩铁划。 老店主的小楷和微书法更是了得,一张16K纸能抄完整的《兰亭序》,再加一首岳飞的《满江红》,也见过他在米粒大小的象牙上写字刻字。 只是那时候微雕微刻不值钱,就只当是玩物。 不然的话,老爷子早就发了。 老店主在米粒大小的物件上写字刻字,从不借助放大镜或显微镜,全凭手感。 写得了,才用那缺了边、豁了口的放大镜瞧瞧,然后就操刀,也是一看不看。 刻完才用手边的半湿不湿布擦擦,再拿起放大镜看看。 看过几次他的微雕微刻,好像刻好都不用修改,均是一次成功。老店主的微雕微刻是送人的,但凡给他方便的都送。 据说送得最多的是那些工人和农民。 因为过去领工资和认工分要盖章,所以那时人人都会有一个扁扁的小名字图章。 小镇就这么一个刻字店,要刻章都会去他那刻章。店里的图章坯子有牛角的,也有石头的,更高级的有牛角方章还配盒子,盒子一头还附有印泥。但大多数人是要木头的,因为木头章便宜。 老店主为人实诚,价格表上一角五分的木章,很多时候只收一角。 木章用的是黄杨木,那木细腻,适合于刻章,但因这树生长慢,老店主收来的黄杨木原木,经过加工,纯成本至少要三分。 因为树皮去掉,树节轮掉,一根木枝出不了多少有用之材。 老店主给了他们优惠,他们也心中有数,于是工人出力,为他修修补补;农民则常常带点自产的青菜萝卜给他。 一来二去、三转四回,他们就成了朋友。 儿子继承了父业,也刻字,儿子与父亲不同,身体健康,精瘦精瘦,个子高高的,足有一米八五、八六。手伸出来,十根手指与鸡爪似的。 老店主姓啥叫啥真不清楚,只是老镇上的人都叫他:德富阿叔。 儿子叫啥也不知道,家人因他的排行是老三,就叫他:细仔。 细仔就成了他的称呼,男女老少都这么叫,就连牙牙学语的也是奶声奶气地叫他:细仔。 细仔的毛笔字也是很赞,只是微雕微刻不行,但细仔会篆刻,而且是艺术性地刻,以致于后来市群艺馆专门来人要他的篆刻作品,说是要送到日本内滩町去展览。 细仔刻了几方,作品出去就没回来。事后群艺馆说是被东瀛朋友给收藏了。 最后给了几张证书,听说还给了点钱。 后来几乎年年有人来找细仔要作品,每年送出去的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但年年能拿回些证书、奖状,大概也年年能拿点钱回来。 细仔也算成功了,县文化馆要调他过去,县文联也联系调他,但细仔终因父亲年纪已老且行动不便的实际情况未成行。 细仔坚守着刻字店,这时老店主已不出来。 细仔很孝,细仔很忙。 早上伺候好父亲的吃喝,就准备午饭,自己带一半,给父亲留一半,就去店里。 细仔那时结婚了没有,不清楚,反正感觉是他一个人在忙。 后来,我离开了小镇。 多少年后再回去,也没空去看看那店,只听同学说:老板仍是细仔。 这次回小镇,是朋友聚,因用餐时间尚早,就专门去刻字店看看。 店里不见细仔,只有两个小姑娘在看店,原来的桌椅已全部换了。 两只玻璃桌的展架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章坯,有塑料的,有橡胶的,更有许多是万次原子章,恰恰少了木头的和牛角的,金属和石头的也没有。 原来的刻字木夹也被两台机代替了。 我问小姑娘:牛角和木头的章还刻吗?回答是:刻的,只是店里没那原料。 正好有人来刻章,姑娘接过字样,打开电脑,将章坯放入机器,操作一番,一股塑料焦臭飘出,不多会,姑娘拿出章,好了。 感慨现代化,只是有点想法,过去手工章,由于手工刻制,手法不同,刻一百个同样的章,没有一个是相同的,现在电脑排版,激光雕刻,出来的货是否是一模一样? 2025122612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