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年的一个晚上，我去约村里一家地主的儿子一起去上晚自习，那天晚上这家地主一家分外高兴，堂屋的桌子上摆了少见的几个菜，村里几家地主的主人都来了，我感到很纳闷，今天晚上聚在一起，要干什么呢？就好奇的站在这家院子里，一边等这家儿子吃晚饭， 七七年的秋夜，有点凉。 我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望着不远处那座一直有些冷清的院子。 今晚，它却透着不一样的光。 我是来约阿明晚自习的，他是村里老李家的小儿子，那家成分是“地主”。 往常这个点，院子早该静悄悄的了，今天门缝里飘出的，除了久违的肉香，还有压抑不住的笑闹声。 我攥着书包带，在院门外的石阶上轻轻蹭着鞋，心里直打鼓。 这李家，还有村里其他几家“成分不好”的叔叔伯伯，竟然都聚在一块儿了。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了四五个菜，在煤油灯底下油汪汪的，那是年节才能见到的光景。 他们聚在一起做什么？那个年代，这样的“集会”，很容易让人多想。 阿明终于从屋里出来了，他娘还往他手里塞了个煮鸡蛋。 “哥，你不知道！”他脸上红扑扑的，声音都带着颤，“广播里说了，今年冬天恢复高考了！我爹说，咱们也能考大学了！” 他眼里的光，比煤油灯还亮。 那一刻，我愣住了。 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是什么秘密串联，也不是什么不合时宜的庆祝。 他们高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孩子有了读书的盼头，有了改变命运的可能。 那顿在当时看来颇为丰盛的晚饭，那些聚在一起的“地主”们，不过是一群为孩子未来高兴的普通父亲。 那天的晚自习，阿明格外认真，笔尖在纸上沙沙地响，像是在追赶着什么。 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那个晚上，记得那些被时代标签掩盖下的，最朴素的期待。 后来我常想，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反常”，可能只是别人在为一个小小的希望而雀跃；别急着下判断，给别人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空间，去看见标签之外的真实。 夜风还是有点凉，但吹在脸上，似乎没那么刺骨了；院子里的灯光，也好像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