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上流行一句话：“小时候比成绩，长大后比房车。”其实，哪怕儿女满堂、孙辈围绕，人在兄弟姐妹间还是很容易陷入暗自较劲的氛围。“你看我儿子混得多好啊！”、“我住的小区多热闹！”这些话表面无害，但每听一次，对方心里少一点舒坦。 春节的老房子里，炖肉的香气裹着鞭炮的火药味飘进来，我和大姐、二哥坐在沙发上，孙辈们在院子里追着跑，吵吵闹闹的，倒显得屋里有点安静。 大姐先开了口，手里剥着橘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厨房的母亲听见：“我们家小明上周升职了，公司还给配了车，以后回来看您方便。” 二哥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转了转：“那挺好，不像我们小区，车位紧张得很，不过热闹——楼下就是菜市场，早上买个菜都能碰见老同事，不像有些新小区，住半年都不认识对门。” 我捏着手机，屏幕上是女儿刚发来的绘画奖状，差点就说“我们家妞妞这次比赛拿了金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因为看见大姐的笑容僵了一下，二哥的茶杯停在半空。 母亲端着一盘苹果出来，把最大的那个塞给最小的孙辈，突然叹了口气：“你们小时候抢一块糖都能笑半天，现在怎么比来比去的？房子再大，车再好，能比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暖乎？” 空气好像凝固了几秒。 我看着大姐手里的橘子皮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头发里藏着的白丝晃了晃；二哥摸了摸膝盖，去年爬楼梯摔过，现在阴雨天还疼，刚才说“热闹”的时候，他悄悄揉了两下。 你说，我们到底在比什么呢？ 其实大家不是真的想炫耀，是藏在话里的“我过得还行”，怕父母操心，也怕在兄弟姐妹眼里落了单，就像小时候怕考试成绩比不过，回家要挨骂一样——那种“不能掉队”的慌，跟着我们从穿校服走到了带孙辈。 小时候父母总说“你看大姐多懂事”“二哥数学比你好”，我们就以为，被爱要靠“优秀”来换；长大后，这份“优秀”就变成了子女的成绩、住的房子、开的车，好像只有这些能证明“我没让家里失望”。 可结果呢？每次聚会都像在参加一场隐形的比赛，赢了的人心里偷着乐，输了的人回家琢磨“下次怎么扳回来”，连院子里孙辈的笑声，都好像成了“加分项”的背景音。 聚会散的时候，大姐塞给我一袋她自己腌的萝卜干，小声说“小明升职忙，我一个人在家也吃不完”；二哥拍了拍我肩膀，“下次带你去我小区旁边的公园，有个老师傅按摩膝盖挺好”。 回家的路上，风有点冷，我却想起母亲那句话——是啊，房子再大，能装下几个春节的团圆？车再好，能比牵着孙辈的手慢慢走暖和？ 或许下次见面，我可以先递杯热茶，不问“孩子怎么样”，问问“你最近失眠好点没”；不问“小区贵不贵”，说说“我昨天学着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院子里的孙辈还在追跑，笑声混着炖肉的香气飘过来，裹着老房子的烟火气。 突然觉得，那些比来比去的话，其实轻得像一片橘子皮——重要的是，我们都还能坐在这里，吃同一锅饭，听同一声“妈”，看同一个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