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有一块瓦当。很有来历，真正的古董。那是十几年前我去陕西靖边县沙地中的统万城遗址。回来时，住在一个村庄，去看一块压砂田，在那块田里捡的，当时是秋天里，压砂田里满是石块，压砂田是干旱区农田一种抵抗蒸发，保墒保水的做法，就是在田里摆石块。在满地的石块中，我看到一块石头比较特别，正对着我，好像一直在等待我，我就把它捡了起来，一看是一块瓦片一样的东西，但上面沾满了泥巴，在无定河边，就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中人”中的那个无定河，我把这块沾满泥巴的瓦片泡在河水里冲洗，一会让我惊喜的事发生了，原来这是一块有着精美图案的瓦当，这个图案雕的是中国古代四大著名神兽之一：饕餮。饕餮没有身子与四肢，只有一个硕大的头，头上长着一对肉翅，饕餮能飞，据说它凶残无比，特别喜欢吃和能吃，目光所及，通通吃掉，甚至连自己的身体和四肢都吃掉了。但中国古代尤其是先秦的夏商周，最喜欢用饕餮图案做装饰纹样，尤其是在青铜器上。据美学家李泽厚解释说，那时是国家诞生不久的青春期，朝气蓬勃，血性方刚，到处是你死我活的征战，历史正踏着火与血前行，因此人们崇尚这种血腥勇猛的怪兽，欣赏一种狰狞之美。后来余风流布，这种图案传承下来，出现在一些能够威吓妖魅，保家镇宅的物件上，比如覆盖屋顶的瓦当上。这块瓦当保存十分完整，图案也栩栩如生。老乡告诉我，这东西应该是统万城时期的东西，这里的老乡们也时常捡到这个瓦当。那时候统万城遗址还在荒野里，还没有什么设施，也没有人收门票。但这里却吸引了一些著名的地理学家，其中最有名的是院士北大教授侯仁之，侯仁之做为地理学家最早来到这里，并写出了论文，讲述这里的环境演变与人类活动的关系。后来不断有地理学者前来研究环境是怎样演变的，这里成了地理学的圣地，一批地理学博士论文诞生于此。据我所知，就有北师大副校长史培军，兰州大学地理系主任王乃昂的博士论文都是写这一带的人类社会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我慕名前往。果然名不虚传，这里确实是一处很有价值饱含环境与文化信息的遗迹。这座城建于东晋那年代，是北方南匈奴铁弗部首领赫连勃勃所建，建城时，周围绿草如茵，河流如带；今日这城已经几乎被沙掩埋。《魏书》和《晋书》都有记载。距今已有1600年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