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每次洗衣服，手泡得发红，那股洗衣液的味儿能腌进皮肤里。 晾干了，叠得整整齐齐，边角都捋平了。想着这衣服还能暖着谁，心里那点熨帖，是真的。 今天我才知道，那份熨帖，论吨卖。 直播间里，哗啦啦倒出来一堆，像倒垃圾。主播拿着小棍儿扒拉，这件九成新，那件牌子货，二十包邮，三十带走。我洗掉色那件毛衣，可能就在里头。 说白了吧，我们以为的善意，在别人那儿，是门生意。一门本钱近乎为零，纯靠我们那点“以为”来供养的生意。 门口收旧衣服的大爷大妈，秤砣一压，一块钱一斤，童叟无欺。那声音实在。现在回头看，那份“实在”里，至少没骗我。 最让我难受的不是被骗，是你发现，连你那份想干干净净帮人的心思，都被人掂量过了，觉得有利可图，然后才被允许发生。你的善意，成了别人商业模式里最基础的一环，还是免费的那种。 这感觉就像，你精心备了份礼，真心实意送出去。转头发现，收礼的人拆都没拆，直接挂上了闲鱼。标价的时候，可能还嫌弃了一句：“啧，这包装有点旧了。” 我们到底在气什么？气他们赚钱？好像也不是。旧衣服有人收，能再利用，哪怕赚了钱，也算资源不浪费。 气的是那种“挪用”。把我们心里那点温乎的、见不得别人受冻的念头，挪用了，明码标价了。把我们赋予那件旧衣服最后一点“情分”，彻底榨干，兑换成了流量和钞票。 情分这东西，一标价，就馊了。 我想起我奶奶。以前日子紧，街坊邻居衣服穿小了，都是洗干净了，叠好，亲自送到那家去。接过衣服的人，也会回一把自家腌的咸菜，或几个新下的鸡蛋。没有秤，没有价，但那件衣服的暖意，是在人和人之间手递手传下去的，没断。 现在呢？衣服从我们的阳台，到那个巨大的、黑暗的、论吨计算的仓库，再到直播间刺眼的灯下。这条路上，经手的人可能很多，但唯独没有“交接”这个动作。没有那个接过衣服、会说声“谢谢”的人。 温暖，在半道上，就凉透了。 所以别说什么“不如卖给收废品的”，那还是气话。问题不在于终点是废品站还是直播间，问题在于起点——我们那份心意，从出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到不了我们想让它去的地方了。 它被劫持了。 以后还捐吗？洗还是得洗，叠还是得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