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求求你可别给我们送菜了，我知道这是纯绿色无公害蔬菜，但是我们一家三口实在是吃不下了，因为我们已经吃了六七十天了，求你老人家别再送了，让我们吃点外面买的菜吧！ 厨房的冰箱门已经快关不上了。 最上层是带着根须的小萝卜，中层码着整整齐齐的上海青，连保鲜盒里都塞满了切碎的荠菜，绿得晃眼。 阳台的晾衣架上，还挂着几串风干的豆角和干辣椒，风一吹，带着点泥土的腥气飘进客厅——这是婆婆送来的“爱心蔬菜”，我们已经吃了整整七十天。 上个月初我随口跟老公说“想吃老家的小青菜，超市卖的总觉得没味道”，第二天一早，婆婆就提着竹篮站在门口，篮子里的菜沾着露水，她裤脚还沾着泥点：“刚从地里摘的，新鲜！” 我笑着接过来，往冰箱塞时才发现，上周的韭菜还剩半捆，上周的菠菜刚吃完，这周的又来了。 “妈，够吃一周啦，您别累着。”我递水给她，她摆摆手：“地里多着呢，明天再给你摘点茄子，你小时候最爱吃我烧的红烧茄子。” 后来我试过把菜分给邻居，她知道了，下次送来的量直接翻倍； 老公说“单位发了购物卡，我们买了不少菜”，她嗔怪道“那能一样？我这没打药，给孩子吃着放心”； 直到昨天，我打开冰箱最底层，发现上周的小白菜叶子已经发黄，菜篮子还在门口放着，里面是带着露水的韭菜和豆角——孩子扒拉着碗里的菜，小声说：“妈妈，我想吃番茄炒蛋，不是奶奶种的小番茄。” 我突然鼻子发酸。 后来才知道，婆婆凌晨四点就去菜地，露水打湿裤脚，摘完坐一个小时公交送来，她总说“城里菜打药，我这没污染，吃着放心”，却没看见我家冰箱塞得关不上门，没听见孩子说“想吃外面的菜”。 你说这菜是吃还是不吃？吃，全家都腻得慌；不吃，那是老人凌晨的心血，是她觉得能给我们的最好的东西。 事实是，连续七十天，我们家餐桌上永远是清炒时蔬、凉拌野菜、菜粥； 推断是，我和老公开始躲着婆婆送菜的时间，甚至不敢接她电话，怕她说“我在你家楼下了”； 影响是，孩子看见绿色蔬菜就皱眉，我看着冰箱里的菜，心里像压着块石头——这份爱太沉了，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昨晚老公给婆婆打电话，声音放得特别软：“妈，下周我们带孩子回去看您，您歇几天，等我们回去吃您现摘的菜，好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婆婆的笑声：“好啊，那我给你们留着新结的黄瓜，让孩子摘着玩。” 挂了电话，老公说：“其实妈可能也累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停。” 今天去超市买了番茄和青椒，切番茄时闻到一股清清爽爽的酸甜味，孩子凑过来说“好香呀”。 原来家人的爱像菜地里的藤蔓，得给它留些伸展的空间，太密了，反而结不出甜果子。 现在厨房飘着番茄炒蛋的香味，我突然想起婆婆送的菜上沾着的泥土——关心和被关心之间，或许就差一句“妈，我们想吃您做的菜，但也想尝尝别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