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甘肃灵台县的黄土坡上，王桂花正挥着锄头翻地，丈夫突然扔下农具拽住她胳膊就往山坳跑。 "大白天的发啥疯！"她甩开手红着脸骂，却被男人按在山洞石壁后，"你看这是啥？" 昏暗中，丈夫刨出个绿锈斑斑的铜疙瘩，像村里供销社卖的暖水壶，提梁上盘着看不懂的花纹。 王桂花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金属表面竟渗出湿漉漉的水珠，凑近一闻，一股说不清的醇香混着土腥味钻进鼻子。 他们把这"老物件"抱回家，用锤子撬开顶盖时，淡黄色液体汩汩往外冒。 邻居说这是老祖宗藏的酒，有人出三十块钱想买，这在当年够买半头猪。 王桂花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村支书开会说过"地下挖的都是国家的"，天没亮就揣着土布包往公社跑。 县文化馆的老张戴着老花镜看了半天，手指在"阝爰伯作宝阝尊彝"几个字上哆嗦。 他后来才知道，这高32厘米的青铜卣里，装着西周贵族祭祀用的酒，距今已有三千多年。 考古队来的那天，王桂花站在塬上看着洛阳铲一斗斗带出五花土，忽然觉得脚下的黄土变得沉甸甸的。 考古队员在附近探出九座西周古墓，墓道朝向都对着东方，和《周礼》记载的"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为左右"完全吻合。 出土的青铜鼎上，"潶伯作宝僔彝"的铭文比史书更鲜活，原来这片沟壑纵横的土地，竟是西周潶伯的封地。 那些雕刻着凤鸟纹的铜器，用失蜡法铸造的纹路细得能看清刀痕。 我站在甘肃省博物馆展柜前，看着玻璃后的青铜卣总会想起王桂花说的细节，那天她擦汗时，发现铜卣提梁上的龙纹眼睛是空心的，里面还残留着朱砂。 这种藏在细节里的匠心，让三千年前的工匠仿佛就坐在眼前，一锤一凿地把家族荣耀刻进青铜。 现在这只青铜卣的标签写着"国家一级文物"，但我总觉得它更像个时间胶囊。 当年王桂花没要国家给的奖励，只把那张奖状压在箱底。 去年文物普查队再去灵台，发现村里建起了小型博物馆，玻璃柜里摆着青铜卣的复制品，旁边放着王桂花上交文物时用过的土布包。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布包的补丁上，像极了黄土高原上那些错落的沟壑，藏着说不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