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 年,通房丫鬟李氏,站着侍奉丈夫谭钟麟与正妻长达 33 年。这日,她正在盛饭。谁知,管家突然冲进来高喊了一句,她手一歪,啪地一声碗摔落地面碎了一地。正妻刚打算开口斥责,谭钟麟却开怀大笑:“坐下,一同用膳!” 光绪三十年深秋的晌午,谭家饭厅的檀木圆桌旁,李氏的裙摆扫过青砖地,带起一丝陈年的草木灰味。 三十三年了,从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到鬓角染霜的通房,她总这样站着,左手搭在右腕上,等正妻夹完一筷子菜,再给老爷盛第二碗饭。 竹筷在白瓷碗沿磕出轻响,碗底的热气熏得她睫毛发潮——这是她每日最熟悉的温度,也是最遥不可及的人间烟火。 她正舀起一勺米饭,米粒顺着木勺边缘滚进碗里,瓷碗壁上立刻凝出一层薄汗。 突然,管家的脚步声像炸雷似的撞开雕花门,“老爷!宫里来人了——朝廷恩旨,您晋封太子少保啦!” 李氏手一歪,白瓷碗“啪”地砸在青砖地上,碎成八瓣,米饭混着汤汁溅到正妻的石榴红裙角。 正妻的眉头刚拧成疙瘩,谭钟麟却搁下银筷,突然朗声笑起来:“慌什么?” 他朝李氏抬了抬下巴,“地上凉,坐下,一同用膳。” 谁不知道谭老爷规矩大,府里丫鬟婆子递茶都得跪着,一个通房,怎么配坐主子的圆桌? 可谭钟麟的目光落在李氏发间那支磨得发亮的银簪上,那是她刚进府时,他赏的;落在她常年端托盘磨出薄茧的手背上,那是三十三年里,每日给正妻按肩、给老爷暖茶留下的印子——或许不是突然的恩典,是这些细碎的时光,早把“下人”两个字磨得模糊了。 事实是,李氏摔碗时,指节攥得发白,不是怕正妻的巴掌,是听见“太子少保”四个字时,心里猛地空了一块——她跟着这个男人从广州到杭州,看过他被贬时的愁眉,也见过他升官时的意气,却从没想过,自己能和这份荣光沾上边。 推断是,谭钟麟或许在那一刻突然想起,三十三年前她刚来时,怯生生地给他剥莲子,莲子心都挑得干干净净,如今他老了,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她还站在老地方。 影响是,那碗碎在地上的米饭,像一粒石子投进死水,漾开的涟漪里,是她往后再也不用站着吃饭的日子。 她坐下时,木椅腿压过一片碎瓷,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她三十三年来第一次敢挺直的腰杆。 后来府里人说,那日的饭,李氏没怎么动筷子,光盯着碗里的热气发呆,好像要把前半生没坐着吃的饭,都在那碗里补回来似的。 其实啊,这世间的体面,有时不在名分,不在金银,就藏在某个寻常的午后,有人记得你站了太久,轻声说“坐下吧”。 三十三年前她初进府,端着托盘过门槛时总怕摔了碗,如今那只碎碗的瓷片被管家扫进簸箕,她却在檀木椅上坐得安稳——原来有些等待,不是没有尽头,只是需要时间,把“主仆”两个字,熬成“家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