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庆龄和王光美在1949年开国大典上的珍贵合影。 天安门城楼风打在人脸上有点疼,礼炮一声接一声。宋庆龄站在前排,快六十岁了,面色沉稳;王光美还只是个年轻妻子,站在一旁,眼里带点紧张。那天是1949年10月1日,照相机咔嚓一下,两个原本隔着一代人的女人,就被绑在了一张底片上,也绑进了后来三十多年的命运。 在这之前,真正往来的是宋庆龄和刘少奇。 解放前,两人只是互相知名。 刘少奇在安源领导工人大罢工的事,宋庆龄早有耳闻,觉得这个青年干部敢硬扛资本家,很顶用。刘少奇那边,一直敬佩宋庆龄为坚持孙中山“三大政策”顶住压力,对帝国主义和反动派不点头。 新中国成立后,两人一同当选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在北京一共共事近十八年,开会时是可以托付的同事,会后慢慢成了能说心里话的老朋友。 王光美从学生时代起就把宋庆龄当“天边的人”。开国大典那次,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宋庆龄,只觉得这位长辈气势很足。年近花甲,衣着简单干净,走路不拖泥带水,说起话来不兜圈子,也不摆官样,看上去反倒像三十多岁的人。这个印象后来没变过。 1951年冬天,刘少奇在南方养病,顺路到南京瞻仰中山陵并敬献花圈,又到上海参观孙中山故居。 住在上海的宋庆龄知道后,第二天请刘少奇夫妇来家里坐坐,亲自煮咖啡。 屋里聊得投缘,饭后一起去虹桥俱乐部散步,三个人在大草坪上走走停停,在长椅上慢慢说话,既讲革命往事,也讲家里琐碎。 那次以后,两家关系明显往“亲人”方向走。 日常相处里,刘少奇对宋庆龄的照顾,细到很多小地方。去她家,总要先打电话问一声方便不方便;请她参加会议或活动,必先托秘书打听健康状况和本人意愿。 公开场合一同出现时,他让宋庆龄走在前面,上下台阶伸手扶一把。 1960年,考虑到她在北京原住所交通不便、环境嘈杂,组织上为她调换住所。 当时正值三年困难时期,中央明文规定各级干部不得新建住房。中央又研究,觉得宋庆龄情况特殊,决定按她需要另建一处新居,还专门带着设计方案去上海征求意见。 刘少奇托王光美写信,希望她别太客气。 宋庆龄回信谢绝,说国家建设正要用钱,不要在她身上破例。 这层情谊,很快蔓延到了孩子身上。 刘少奇对王光美说,宋副主席是个顶天立地的女人,为了坚持孙中山“三大政策”,跟旧家庭断了关系,这样的老人,家里要多给点温暖。 那以后,宋庆龄在北京时,王光美常带孩子去看望。 宋庆龄本来就喜欢孩子,每次都把他们拉到身边,问学习、问生活,亲亲抱抱。 到圣诞节、新年前夕,孩子们会自己做贺年卡、画画、写信寄给“宋妈妈”,她总是一封封看,一封封回,在信里夸这些小东西有意思、有心意,还给每个孩子寄去笔记本、糖果和点心。 孩子们有了成绩,也有委屈,常常先写给她看。 1963年,刘少奇访问东南亚四国,王光美第一次走上外交舞台。 外事部门对服装、礼仪提了不少具体要求,她心里没底,就在去上海做衣服时给宋庆龄写信求教。宋庆龄那时身体并不好,还是马上回信,请秘书带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赶到锦江饭店,从礼节、服饰到言谈都讲得很细,连“白天礼服可以是白色,晚上要换黑的,参观时穿便鞋,正式宴会要穿有鞋跟的鞋”这种小事都写上。 想到刘少奇得过肩周炎,她又提醒王光美,到热带地区不要贪凉,睡觉要关冷气,不要吃生冷食物。听上去都是家常话,落到当事人心里,就是有人替你操心。 两家来往频繁,互送照片和小礼物成了习惯。 宋庆龄每次出访归来,总会挑些纪念品送给刘少奇一家。 有一次,刘少奇笑着说,你老给我们送东西,我这边也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回送,多不合适。 宋庆龄也笑,说孩子们自己做的小东西,就是最好的人情。 事情最后停在1981年5月。 15日清晨,重病中的宋庆龄病情突然恶化,神志时清时昏,几乎不能说话。她的保健医生顾大夫曾给刘少奇看过病,与王光美熟悉,立刻打电话通知。 王光美赶到病房,看着床上的老人,想起1957年的一件旧事:那一年,宋庆龄曾郑重向刘少奇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来刘少奇转告她,中央认为她留在党外更有利于工作,她眼圈发红,表示理解,却始终有些遗憾。 这一次,王光美不想让遗憾留下。 她离开医院,到中南海向胡耀邦当面报告这段往事,请示能否在宋庆龄神志尚清醒时,再问她一声。胡耀邦同意,让她去征求本人意见。 王光美回到病房,宋庆龄认出了她,两人握着手慢慢说话。 王光美轻声问,现在是否仍然希望加入中国共产党,如果愿意,就立刻向党中央转告。宋庆龄“嗯”了一声,点头答应,在几次重复追问中都给出同样回答。 很快,这句话传到中南海:“宋庆龄同志要求入党。” 次日,邓召开中央政治局紧急会议,一致同意接收宋庆龄为中共正式党员。 5月29日,宋庆龄因病医治无效逝世。 相册里,那张1949年的老照片还静静躺着,照片上的两个身影,一个已经在风雨中离去,一个在病榻旁替她办完迟到多年的入党手续,也把那一声“宋妈妈”的分量,悄悄加重了一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