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南博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这起由仇英《江南春》引发的风波,像一面棱镜,折射出文博圈的光怪陆离——有人盯着文物的价签,有人忙着甩锅撇清,却少有人提起“收藏”二字本该有的分量。 恰在此时,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在收藏圈流传:民国二十六年冬,张伯驹裹着旧棉袍站在弓弦胡同祖宅门前,看着“李府”匾额被工匠摘下,手里攥着的潘素翡翠镯子还带着妻子的体温,那是他刚从当铺赎回来又送去变卖的物件——为的,是凑齐220两黄金保住展子虔的《游春图》。 这位被启功先生亲笔题字“天下民间收藏第一人”的民国公子,与庞莱臣并称“北张南庞”,一辈子没把文物当过私产。 他书房抽屉里锁着个账本,第一页写着“予所藏,非予有”,后面密密麻麻记着118件文物的去向——陆机《平复帖》进了故宫,李白《上阳台帖》入了国博,每件都盖着“永存吾土”的朱印。 为了不让《平复帖》被洋商买走,他拖着病体在琉璃厂蹲守三天,对方加价到十万大洋时,他拍着桌子说“这帖是西晋的魂,卖了它,我张伯驹就是千古罪人”。 护《游春图》那回,连管家都劝“老爷,留着宅子至少能换几辈子荣华”,他却翻出潘素的画稿说“你看素心画的山水,哪一笔不是从这些古画里学的?丢了根,以后子孙画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晚年住在单位分的小平房里,冬天生不起煤炉,潘素只得把当年没变卖的银钗拿去换炭——而现在,有人却把博物馆库房当自家保险柜,把捐赠文物偷偷拿去拍卖。 有人笑他“傻”,说那些字画若留到现在,能买下半个城。他账本里“潘素首饰盒”那一页的铅笔字迹却歪歪扭扭:“换《游春图》,值——素心说的”。 他用祖宅换文物的账本,记的哪里是金银往来?分明是一个文人对文明的“按揭”——用个人的家底,为民族文化遗产付了首付,让后世子孙能捧着这些古卷,触摸到千年前的笔墨温度。 如今故宫文华殿里,《平复帖》的展柜前总围着看展的孩子,他们指着那些斑驳的字迹问“这是谁留下的呀”——这或许就是张伯驹最想要的回报:不是拍卖行的落槌价,而是文明的火种,真的“世传有绪”了。 可当我们在博物馆里赞叹文物精美时,有谁想过,这些宝贝能安稳待在故土,背后藏着多少像张伯驹这样“舍家护宝”的故事? 南博事件的讨论还在继续,但张伯驹的那句话早该刻在每个文博人的心里:“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 文物从来不是橱窗里的摆设,而是一个民族的记忆密码——丢了密码,我们又怎能在时光长河里,找到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