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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角|倔老头和三花猫

楼下修车铺的老张头,是整条街上出了名的倔脾气。

补个胎要收十块,少一分都不行;谁家自行车蹭了他的摊子,能扯着嗓子跟人吵上半钟头;就连给车打个气,都得硬邦邦收一块钱,嘴里还念叨着“规矩不能破”。街坊邻居背地里都笑他,说这老头是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这辈子怕是要跟扳手轮胎过一辈子了。他确实是个老光棍,年轻时因为犟脾气错失了对象,之后就再也没成家,孤孤单单守着个修车铺过了大半辈子。

没人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倔老头,会栽在一只三花猫手里。

那天傍晚,我下楼扔垃圾,撞见老张头正蹲在修车铺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捏着半根啃过的火腿肠,小心翼翼地往一只瘦骨嶙峋的三花猫嘴边递。他粗粝的手指头布满老茧和机油渍,动作却轻得不像话,嘴里还低声哄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三花猫怯生生地叼过肠,他就蹲在那儿看着,嘴角绷着,眼神却软得一塌糊涂。

后来我才发现,修车铺的工具箱旁边,多了个磕出豁口的破碗,里面永远盛着干净的清水;铺子里那堆旧棉絮,也被扯出来大半,在角落搭了个暖和的小窝。前几天下大雨,老张头破天荒关了一天的修车摊,我遛弯路过巷尾的废弃仓库,看见他正抱着个纸箱子往里走,箱子里铺着他那件舍不得穿的旧棉袄,三花猫蜷在里面,睡得正香。

邻居大妈撞见了,打趣他:“老张头,今儿个咋不开摊?莫不是心疼你那小猫崽子?”老张头的脸“唰”地红了,梗着脖子嚷嚷:“胡说八道!我是嫌这天儿冷,懒得动!”说完扭头就走,脚步却快了几分,像是怕被人看穿了心事。

日子一天天过,三花猫成了修车铺的常客,也成了老张头的“软肋”。

他开始在收摊后,蹲在灯下叮叮当当敲敲打打。没人知道他在忙活什么,直到某天,我看见三花猫的脖子上,多了个小巧的铜铃铛。那铃铛是用修自行车剩下的小铜片和铁丝做的,边缘被磨得光溜溜的,跑起来会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

老张头板着脸,嘴里嘟囔:“拴个铃,跑丢了好找。”

有次我去修车,看见三花猫把老张头的工具箱扒得乱七八糟,滚出来的扳手撒了一地。老张头扯着嗓子喊:“你这小东西,净添乱!”手底下却不由自主地伸过去,轻轻挠着猫的下巴,那动作,跟摸他那把磨得发亮的老扳手时一模一样,温柔得不像话。

更稀奇的是,那天我给他一块钱打气费,他居然从兜里摸出五毛找给我,硬邦邦的脸上难得扯出点笑意:“今儿个心情好,优惠。”

我瞅着他工具箱上放着的一整袋火腿肠,憋笑憋得肚子疼。

如今的修车铺,早成了街上的一道风景。倔老头绷着脸拧扳手,三花猫蜷在他脚边打呼噜,阳光晒得铁皮屋顶暖烘烘的,风一吹,猫脖子上的铃铛就叮铃作响。路过的人都说,老张头好像没那么倔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点藏了大半辈子的软和,终于有了地方可以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