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北京机场的风带着秋凉，一个台湾老人抱着半旧的骨灰盒站在入境口。 盒子边角的漆磨掉了，露出里面的木色，像他揣了32年没敢说的话。 后来才知道，这盒子里装着的，是1951年死在台北马场町刑场的萧明华，28岁的台湾大学助教，也是藏在国语课本里的情报尖兵。 1948年夏天，25岁的萧明华从北平师范学院毕业，手里攥着台静农先生的推荐信。 信里说“此女勤勉，可授国文”，没人知道她皮箱底层藏着加密电报本。 到台湾大学报到那天，她穿月白旗袍，在讲台教学生注音符号，声调温柔得像江南的水。 学生不知道，他们课本里夹着的“练习纸”，背面是基隆港的水深数据；她改作业时画的红圈，其实是军事要塞的坐标。 1949年冬天，她把《台湾兵要地志图》缝进棉袄内衬。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铅笔标注，是她和搭档朱芳春（化名“于非”）熬了四十多个夜晚整理的。 那时台湾刚经历“二二八”事件，街头常有宪兵盘查，他们装成师生讨论《诗经》，把“关关雎鸠”念成情报交接的暗号。 这张图后来经香港转到大陆，直接帮解放军摸清了舟山群岛的防御部署，1950年5月，当舟山解放的消息传来，她正在课堂上教“海”字的写法，粉笔在黑板上顿了一下，落了个小小的白点。 变故发生在1950年2月。 地下党负责人蔡孝乾叛变，供出了200多个名字。 深夜的警笛声划破台北的雨，萧明华在被捕前，把一瓶鱼肝油丸塞进三哥萧明柱手里。 瓶里有七颗药丸，嘉兴方言里“七”谐音“去”，“鱼”谐音“于”，她在说“于非速撤”。 朱芳春后来安全回到大陆，多年后回忆，“那天要是晚走半小时，就被堵在码头了”。 监狱里的三年，她没松过口。 台湾“国安局”解密档案里记着，电刑后她昏过去，醒了第一句话是“我的学生还在等我改作业”。 1951年11月8日清晨，马场町刑场的草上结着霜，她突然挣脱卫兵，朝着大陆的方向喊了一句什么，声音被枪声打断。 行刑的人后来回忆，“她眼睛很亮，像有火在烧”。 萧明柱把妹妹的骨灰藏在台北金保山墓园，一藏就是30年。 戒严时期，台湾当局好几次想把骨灰迁进“忠烈祠”，他都摇头，“我妹不认这个”。 1982年政策松动，他抱着骨灰盒经香港转机，在深圳罗湖桥过海关时，盒子不小心磕在栏杆上，掉了一小块漆。 后来这盒子放进八宝山革命公墓，老战友于非题墓碑，只写了三个字：“归来兮”。 现在去八宝山，还能看到那块墓碑。 骨灰盒上的漆痕还在，像她教学生写“国”字时，特意描粗的最后一笔。 32年的等待，28年的生命，都藏在那道痕迹里，不是什么宏大的口号，就是一个姑娘用青春和信仰，在海峡之间搭的一座桥，桥这边是家，那边是她没来得及看的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