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夏天，三个喜欢户外探险的人在罗布泊的沙丘底下挖出一具风干的尸体，这里以前是咸水湖，现在昼夜温差能到八十度以上，沙暴一来连影子都吞了，他们吓得马上报了警，谁也没料到这具干尸会扯出半个世纪前的国家机密。 警察到现场时，太阳正毒得像要烧穿沙子。尸体埋得不算深，风沙把表层流沙吹走才露出来的。穿制服的老法医蹲下身，小心翼翼拨开尸体周围的碎石，先看到的是一只紧握的手，手里攥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个巴掌大的旧笔记本，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上面用蓝黑墨水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旁边标着数字和日期，最近的一页写着“1960年8月15日，气压752，风速12m/s”，末尾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国”字。 现场还找到个磨得发亮的铝制饭盒，盖子上印着五角星，里面有半块干硬的青稞饼，还有个旧怀表，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分。最显眼的是尸体胸口别着的徽章，锈得只剩个轮廓，但能看出是“劳动模范”四个字。警察把这些东西拍照存档，先琢磨这“国”字——是名字里带国？还是代号？ 四川这边的老户籍档案翻得哗啦啦响，1950年代末到1960年代初，从四川出去支援西北建设的人不少，光叫“建国”“卫国”的就有上百个。直到翻到1959年的一份《干部调动登记表》，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工装，眉眼和干尸轮廓对上了，名字栏写着“张国富”，籍贯四川江油，备注栏有行小字：1960年6月调往新疆某基地，任气象观测员，任务性质：绝密。 江油那边很快联系上张国富的侄子张建军，老人七十多了，说叔公是家里的骄傲，1956年考上大学学气象，毕业后主动要求去最艰苦的地方。1960年春天回过一次家，待了三天就走，走前塞给奶奶一个布包，说“里面是我攒的钱，您留着花，我去给国家做点有用的事，做完就回来陪您”。结果奶奶等到1980年去世，也没等来他回家，布包至今还在樟木箱里锁着，一分钱没动。 法医那边有了新发现：张国富的膝盖有旧伤，可能是长期在沙地里跋涉造成的，胃里只有少量沙土和青稞饼残渣，推测是迷路后断水断粮，靠着最后一点体力往营地方向走，实在撑不住了才倒下的。那个笔记本里夹着张褪色的纸条，是他自己写的：“若我未能返回，数据已记录在第37至42页，请转交组织。” 后来张国富的骨灰被送回江油，埋在奶奶坟旁边，张建军把那个笔记本和怀表放在了墓前。去年我去江油出差，参观当地的三线建设纪念馆，在“无名英雄”展区看到了那个笔记本的复制品，玻璃柜下面写着：“1960年，张国富同志在罗布泊执行气象观测任务时牺牲，他记录的气象数据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提供了重要参考。” 现在想想，那会儿的人真傻啊，明知危险还往前冲，连名字都可能留不下。可又觉得他们真聪明，知道自己做的事能让后来人过上好日子。罗布泊的沙子还在吹，吹了六十年，把好多事都吹模糊了，但总有些东西吹不散，就像张国富笔记本里那些歪歪扭扭的数字，安安静静躺在那儿，提醒着我们，今天的天这么蓝，日子这么稳，不是凭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