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把组织部长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部长刚坐下,书记就直接开门见山,说农业局长这个位置空了快一个月了,不能再拖下去,春耕备耕的事等不起人。组织部长点点头,从随身带的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纸:“书记,这半个月我和部里的同志梳理了几个候选人,您先看看。” 三月的阳光斜斜切进县委书记办公室,在红木桌面上投出窗棂的影子,像道没画完的分数线。 桌上搪瓷杯里的龙井凉了半截,杯沿还凝着圈浅褐色茶渍——书记今早第三次看表时,指腹就在那圈渍痕上磨了磨。 组织部长刚在对面椅子上坐定,公文包的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脆。 “农业局长的位置空了整三十天。”书记没绕弯子,指尖敲了敲桌面,“春耕备耕的种子都下到温室了,总不能让田埂上站个空牌子。” 部长点头时,文件夹的塑料封面在阳光下闪了闪,他抽出几页纸递过去:“这半个月我们筛了七个人,乡镇和农技站都摸过底,您翻翻看。” 书记指尖在第一页材料上顿了顿——不是不满意,是那行“基层经验五年”的字缝里,好像能看见去年暴雨里泡烂的秧苗。 他想起上周去乡下调研,老农技员蹲在田埂上扒拉着干裂的土块说“节气不等人,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那语气里的焦灼,比桌上这份候选人名单更沉。 春耕的农时不等人,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真能接住泥土里的急活儿吗? 外人看是个局长位置的补缺,在书记心里,这更像往春耕的齿轮里填枚销钉——松了会打滑,紧了怕崩齿,容不得半点将就。 县农技站的报表堆在部长文件夹最底层,红笔圈着“春播覆盖率同比下降12%”,这数字后面,是二十七个行政村的育秧大棚在等技术指导。 再拖下去,怕是要错过育秧的最佳期,那些浸在水里的稻种,可不会等会议室里的讨论出结果。 部长把钢笔递过去时,笔尖在材料边缘轻轻点了点:“这三位都是乡镇推荐的,昨晚刚补了最新的田间蹲点记录。” 选对了人,秋天的谷穗能沉半两;选错了,开春的希望就先在地里瘦一圈。 有时候,给岗位找人不难,难的是让人和岗位在农时里长出默契——就像插秧,深浅差半指,收成差一截。 阳光慢慢爬到材料顶端,把“候选人”三个字晒得发烫。 书记捏着钢笔的手紧了紧,凉掉的龙井忽然有了丝若有若无的热气——像是泥土在催,节气在催,连这房间里的光影都在催着往下画那道分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