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的“愿者上钩”听起来像极了现代企业里那套“留下的都是兄弟”的口号,昨晚他在营中一嗓子喊出选择题——想拼命的留下来,不想拼的明早脱甲走人,结果天一亮,城楼外排起长龙,全是准备拍屁股走的兵,这一幕直接把主帅的安全感抽空,只剩一句“凉了”挂在嘴边。 其实李成自己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全怪兵。上个月在山坳里跟敌军周旋,三天没合眼的兵们,啃的还是掺着沙土的麦饼。当时有个叫王二的小兵,腿被流箭擦伤,硬是咬着牙扛到撤退,后来伤口发炎,半夜疼得直哼哼,李成蹲在他床边,把自己的水囊递过去,说“等打赢了,我让伙房给你炖只鸡”,王二当时笑了,说“将军,我只想回家看看俺娘,她眼睛不好,地里的活儿怕是干不动了”。那会儿李成没接话,他知道,这些兵不是不想拼,是拼不动了。 排队走的兵里,我看见好几个熟面孔。张老三,平时总爱跟人打赌谁的箭射得远,上次攻城他第一个爬上云梯,胳膊被石头砸得青肿了半个月;还有李小子,才十六岁,去年从军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脸上都有了几道浅浅的疤。他们走过李成面前时,没人抬头,有的低着头搓着手里的甲片,有的把头盔夹在胳膊底下,像做错事的孩子。李成也没说话,就站在城门边,手里攥着半截没烧完的火把,火光照着他脸上的胡茬,忽明忽暗。 倒是留下的那三十来个兵,让我愣了一下。里头有个老兵叫赵大叔,听说打过十年仗,身上刀疤比皱纹还多,平时话不多,总爱蹲在角落里擦枪。他走到李成面前,把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顿,“将军,俺不走。俺儿子去年在北边战死了,家里就剩俺一个,走了也没地方去,不如跟你接着打”。旁边的几个年轻兵也跟着点头,有个说“俺们村被敌军占了,不把他们打跑,回家也是死路一条”。 李成后来跟我说,那天早上他站在城门边,看着走的兵越来越多,心里确实慌。但看到赵大叔他们站出来的时候,突然就踏实了。他说以前总觉得带队伍靠的是军规、是赏赐,那天才明白,有时候让人留下的,不是你能给多少好处,是他们心里有没有个“必须留下”的理由。这个理由可能是家里没人了,可能是村子没了,也可能就是单纯觉得,这场仗要是自己不打,就真的没人打了。 我现在想想,当时要是李成没喊那句“想走就走”,结果会怎么样?可能兵们还是会走,只是偷偷摸摸地逃,那样队伍散得更快。他把话挑明了,反而让想走的人走得坦荡,想留的人留得明白。走的人里,或许有人真的只是累了,想回家过几天安稳日子;留的人里,也未必都是天生的勇士,可能只是没退路了。 这事儿说不上谁对谁错。你说李成傻吧,他把选择权给了士兵,差点把自己玩脱了;你说他聪明吧,他确实赌赢了留下的这批人,后来真的在关键战役里顶住了。或许带队伍就是这样,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跟你一条心,能找到那些跟你“一条心”的人,就已经不容易了。至于那些走的人,也别骂他们不仗义,毕竟谁不想活着回家呢?只是有的人运气好,能找到回家的路;有的人运气差,只能在战场上硬扛着找路。这种时候,说什么“兄弟”“忠义”都太轻飘飘了,实实在在的,是每个人心里那个“我为什么要留下来”的答案。这个答案,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却比任何口号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