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狱医刘石人到女牢诊病,一个女犯突然摔倒在地,刘石人下意识地去扶她,下一秒却愣住了,因为对方竟塞给他一个纸团。 那纸团硬邦邦的,边角硌得他手心发疼,显然是刚揉成一团没多久。女犯没抬头,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医生,我腿抽筋。” 刘石人扶她坐起来,另一只手已经把纸团攥进了袖口,指尖触到里面的体温计,冰凉的玻璃管像根针,扎得他心跳快了半拍。 他认得这个女犯,编号52,叫赵兰,上个月和一群学生被抓进来的,听说是带头闹学潮的。平时总靠墙坐着,不说话,也不看谁,手腕上有被烟头烫的疤,青一块紫一块的,却没见她掉过一滴泪。前几天他巡诊,见她被看守推搡,怀里掉出个布娃娃,娃娃胳膊断了,她扑过去捡,被踹了一脚,也只是咬着牙把娃娃搂紧了。 回到值班室,刘石人反锁了门,把纸团摊在桌上。是用铅笔写的,字歪歪扭扭:“李教授有严重哮喘,关在单独牢房,看守每早八点送水,水杯底有暗号,若杯沿有缺口,说明他昨夜没发病,若杯沿光滑,需立刻送平喘药,药瓶藏洗衣房第三排木架缝里。” 刘石人盯着“李教授”三个字,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知道李教授,上个月刚被关进来,听说是大学里教物理的,因为发表文章骂当局被抓。前几天他去单独牢房巡诊,隔着铁栏杆见过,老头瘦得脱了相,喘气时胸口像个破风箱,呼哧呼哧的,看着就揪心。 他不是没想过不管。他就是个狱医,拿工资混口饭吃,犯不着蹚浑水。老家还有个老娘,要是他出了事,老娘谁管?可他又想起半个月前,那个叫小周的学生,才十七岁,被打得吐了血,躺在地上哼哼,他给包扎时,小周拉着他的手说:“医生,我爹是李教授的学生,教授说过,咱们读书人,就得为老百姓说句实话。” 小周第二天就没气了,眼睛睁着,好像还在等什么。 当天下午,刘石人找了个由头去洗衣房。洗衣房又潮又臭,几个女犯蹲在地上搓衣服,肥皂水沫子溅得到处都是。他假装检查水管,蹭到第三排木架,手往缝里一摸,果然摸到个小玻璃瓶,塞得严严实实的。他攥着瓶子往回走,手心全是汗,总觉得背后有眼睛盯着他。 第二天一早,他端着药盘去单独牢房。看守老王正拎着水壶往里送水,刘石人瞥了一眼水杯——杯沿光溜溜的。他心一沉,等老王走了,赶紧把药瓶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来,塞进李教授手里。李教授手抖得厉害,接过药瓶,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眼眶红了。 从那天起,刘石人就多了个“任务”。每天早上看李教授的水杯,缺了口就放心,光滑就得去洗衣房拿药。有一次,他刚把药塞给李教授,老王突然折了回来,问:“刘医生,他咋了?” 刘石人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装得平静:“老毛病,有点咳嗽,给他开点润喉的。” 老王狐疑地看了李教授一眼,见他低着头没动静,骂了句“麻烦”就走了。刘石人后背全湿了,出来时腿都软了。 1949年1月,北平解放那天,监狱的门被打开,外面全是举着红旗的人。刘石人站在门口,看着犯人们一个个走出来。赵兰走在人群里,看见他,突然停下来,把怀里那个断了胳膊的布娃娃递给他:“这是小周的娃娃,她让我带给你,说谢谢你。” 刘石人接过娃娃,布娃娃脸上还沾着灰,胳膊歪歪地垂着,他鼻子突然一酸。 后来他才知道,李教授是研究炸药的,解放后参与了新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研发。赵兰成了中学老师,教孩子们读书。前几年同学聚会,有人提起当年的事,赵兰说:“要不是刘医生,李教授撑不到解放,咱们国家的原子弹,说不定要晚好几年。” 刘石人听了,心里怪怪的。 现在想起那些日子,他还是会后怕。当时要是被老王发现了,他这条命肯定没了,老娘也没人管了。可他又忍不住想,要是当时没帮,现在会怎么样?李教授没了,小周的娃娃没人带出来,赵兰会不会也撑不下去?他说不清自己是勇敢还是傻,就觉得,当时好像除了帮,也没别的选。或许,人活着,总有些事,是明知害怕,也得硬着头皮去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