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富太太又来送旧衣服了!昨天她拎着个名牌购物袋敲我家门,说她家孩子换季不穿的衣服鞋子,看我家娃长得快正好能穿。袋子里全是吊牌没拆的童装,小皮鞋擦得锃亮——可我接过手时,心里那叫一个别扭。 楼上富太太住我们家楼上三年,她家孩子辰辰比我家小宝大两岁,平时照面就点头,话没多说过三句。她老公开公司,她全职带娃,朋友圈总发迪士尼的照片;我在超市做收银员,老公跑外卖,小宝的衣服大多是换季打折时抢的——这差距像阳台晾衣绳上的两件衣服,她的飘在上面,我的垂在下面,风一吹就碰着,却总隔着段距离。 昨天下午五点半,我刚把小宝从幼儿园接回来,防盗门“笃笃”响了两声。 猫眼里一看,是她。 她穿件米白色针织衫,手里拎着个深棕色购物袋,袋口露出半截小牛仔裤的裤脚,是我在商场橱窗见过的牌子,标价能抵我三天工资。 “在家呀?”她声音软乎乎的,像刚喝了蜂蜜水,“这不换季了嘛,辰辰去年的衣服鞋子,好多都没怎么穿,你看小宝长得快,估计正好能穿。” 我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围裙上还沾着早上煎鸡蛋的油渍。 “这……太麻烦您了吧?”我侧身让她进来,眼睛却盯着她手里的袋子——那logo烫金烫银的,在我家昏暗的玄关灯下,晃得人有点眼晕。 “麻烦啥,都是孩子穿的,放着也是占地方。”她把袋子往鞋柜上一放,弯腰逗小宝,“小宝看看,喜不喜欢这双小皮鞋?辰辰就穿过一次,你看这鞋底,新着呢。” 小宝扒着我的裤腿,小脑袋探过去,手指戳了戳袋子里露出来的鞋尖,小声说:“妈妈,亮晶晶的。” 我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又上来了——是感激,又有点像被人剥开了日子的穷酸,晾在太阳底下。 她走后,我蹲在地上翻那个袋子。 衣服叠得方方正正,每件都用透明塑料袋装着,吊牌果然都没拆;小皮鞋擦得锃亮,鞋盒里还塞着包鞋油;连袜子都是成对卷好的,袜口的松紧带一点没松。 翻到最底下,一件蓝色消防车图案的T恤掉了出来。 我捡起来,手指摸到口袋里有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张便签纸,用粉色水笔写着:“上次在楼下小公园,看见小宝盯着便利店门口的消防车模型看了好久,这件T恤后面有同款图案,辰辰说不喜欢蓝色,给小宝穿正好呀——张姐”。 便签纸右下角,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我盯着那个笑脸,突然想起上周三下午,我带小宝在楼下玩,他确实蹲在便利店台阶上,看那个红色消防车模型看了快十分钟,我拉他走时,他还回头望了两眼。 原来她看见了。 原来那些“旧衣服”,不是她清理衣柜的闲置,是她挑了又挑,怕直接送新的伤我面子,才找了个“换季不穿”的借口。 我之前总觉得,她的好意像隔着层玻璃,看得见暖,摸不着底,怕一伸手就碰碎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可现在才发现,那玻璃是我自己心里的,她早绕到玻璃后面,给我递了把锤子,只是锤柄裹着棉花,怕硌着我的手。 晚上给小宝洗澡时,他举着那件消防车T恤不放,说要穿着睡觉。 我给他套上,衣服有点大,袖子卷了两圈,他却叉着腰转圈圈,小肚皮把T恤撑得圆滚滚的,像只鼓囊囊的小企鹅。 “妈妈,张阿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他仰着小脸问,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两颗星星。 我摸着他头顶的软毛,突然笑了——是啊,为什么呢?或许不是因为她有钱,也不是因为她想施舍,就是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妈妈对孩子的疼惜,也看见了另一个妈妈藏在日子里的难,所以悄悄递了把伞,还怕伞骨硌着人,特意包了层布。 今天早上送小宝去幼儿园,他非要穿那双小皮鞋。 我蹲下来给他系鞋带,阳光从楼道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鞋尖上,真的亮晶晶的。 走到三楼,听见楼上传来开门声,张姐探出头:“小宝早啊!这鞋穿着正好,比辰辰穿好看!” 小宝挥挥小手:“张阿姨早!谢谢张阿姨!” 我抬头冲她笑了笑,这一次,没再低头看自己磨得起球的袖口。 她也笑,手里拎着垃圾袋,正要下楼,路过我身边时,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晚上有空吗?辰辰说想找小宝玩积木。” “有空!”我答得干脆,心里那点别扭劲儿,早被小宝踩着小皮鞋跑远的“哒哒”声,给敲散了。 原来日子里的暖,从来不是非得用多少钱堆出来的,有时候就是一句看见,一个惦记,和一份小心翼翼的体谅——像她便签纸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不精致,却热乎得很。
评论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