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3年,发妻周氏问左宗棠:你每月收入多少银子?左公答:一年40000两白银。 周氏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啪嗒”掉在炕桌上,她盯着左宗棠,半天没说出话。那会儿她刚从米缸舀出最后半瓢米,盘算着明天得去当铺把陪嫁的银镯子赎回来,不然孩子们怕是要断顿。这四万两是个啥数?她虽不懂官场俸禄,却知道街坊里开绸缎庄的张老板,起早贪黑干十年,家底也未必有这个数。 “你莫不是哄我?”周氏捡起鞋底,指尖都在抖,“上月老三说要支五两银子买本新刻的《海国图志》,你都说家里紧,让他先看旧书。这四万两……” 左宗棠没抬头,还在看桌上的公文,笔尖蘸墨的手顿了顿:“银子是有,可不经花。” 周氏急了,凑过去把公文往旁边扒拉了点:“我不管你经不经花,你得说清楚!家里菜里见不着油星子,你那件青布袍子打了三个补丁,孩子们穿的都是老大穿旧了改的,这钱到底飞哪儿去了?” 左宗棠这才放下笔,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个薄薄的账本。周氏接过来翻开,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人名和数字:“李老栓,阵亡,家眷五口,月支三两”“王家村遭了水灾,购粮二十石”“赵秀才办学馆缺笔墨,赠纹银五十两”……最末一页写着“自用:月支二百两”,后面还画了个小圈,标注“含一家八口嚼用、笔墨纸砚”。 “这李老栓是谁?王家村水灾官府不管吗?”周氏指着账本问。 “都是跟着我打仗的弟兄,”左宗棠声音低了些,“去年衢州之战,李老栓替我挡了一箭,人没了,留下三个娃和老母亲,我不管谁管?官府的赈灾粮层层克扣,等发到百姓手里就剩半袋糠,我看不下去。” 周氏翻到前面,见每页都记着类似的账,心里堵得慌:“那你自己呢?你当巡抚的,穿补丁衣服,孩子们连本新书都舍不得买?” “衣服能穿就行,书嘛,旧的字又没少一个。”左宗棠拿起补丁袍子比划了下,“你看这补丁,还是你给我缝的,针脚密,比新的还暖和。” 周氏没再说话,默默把账本叠好放进抽屉。后来她才发现,左宗棠不仅帮外人,对自己人更“抠”。有回小儿子闹着要吃糖葫芦,他蹲下来哄:“等你长大了,要是能像林则徐公那样为国做事,爹天天给你买。现在咱省下钱,多帮一个像你这么大却没爹没妈的娃,不比吃糖葫芦强?”孩子似懂非懂点头,后来再没提过。 再后来左宗棠去西北打仗,周氏整理他的行李,发现箱子底层压着个小布包,里面是些碎银子,还有张字条:“若我战死,此银分与麾下伤残士兵,勿给家中。”周氏捂着布包哭了半宿,她终于明白,这男人心里装着的,从来不止一家老小。 现在想起这些事,我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咱常说“家国情怀”,可真要让自己过紧巴巴的日子,把钱分给不相干的人,怕是没几个能做到。左宗棠也不是天生就这么“傻”,他只是把“人”看得比“钱”重,把“国”看得比“家”大。这种“傻”,现在听着挺遥远,可真要遇上事了,不就是靠这点“傻气”撑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