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一响,天就变了。就在总统府旁边,那声音跟过年放鞭炮似的,但没人敢看热闹,一个个全吓得往犄角旮旯里钻。 躲在楼梯间那会儿,我听见三楼张婶在哭,说她家孙子还在幼儿园,老师电话打不通。正想着要不要劝劝,对门老李突然拍我门,手里攥着个旧手机,说他闺女在医院当护士,刚发消息说医院没乱,让大家别慌,有急病可以从后门绕过去,她跟同事在那守着。我愣了愣,平时老李跟张婶为了晒被子的事吵过好几次,这会儿倒先想着通知邻居。 后来才知道,不光老李,小区里好多人都动起来了。楼下开小卖部的陈姐,把货架上的方便面、矿泉水全搬到门口,拿粉笔在地上写“按需自取,记个账就行”,自己搬个小马扎坐着,看见穿军装的巡逻车过就赶紧把粉笔字擦掉,车一走又写上。平时总板着脸的保安王叔,不知从哪找了根铁棍,说“谁要是敢闯进来抢东西,我这把老骨头跟他拼了”,其实他昨天还在抱怨工资三个月没发。 宵禁第一天晚上,七点刚过,楼道里突然亮起来。不是电灯,是各家窗口透出来的手机手电筒光,一闪一闪的。我趴在窗边往下看,看见老李搬了张桌子在楼下,上面摆着个旧收音机,正放着几十年前的老歌,说是“吵吵嚷嚷的,显得热闹点,孩子别怕”。张婶家的灯也亮着,她抱着孙子站在窗边,朝楼下挥了挥手,那孩子还举着个画着笑脸的纸飞机,使劲往窗外扔,纸飞机晃晃悠悠落在陈姐的小卖部顶上。 第二天一早,我去陈姐那拿水,看见账本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人写“欠三瓶水,明天还”,有人画了个笑脸代替签名。陈姐说她昨晚数了数,货架上的东西没少,反而多了几包饼干,不知道是谁偷偷放的。保安王叔的铁棍旁边,多了件棉大衣,他说是楼上小周送的,那小伙子平时总说王叔太较真。 现在街上还是安静,但我听见的声音不一样了。以前觉得枪声吓人,现在听见邻居开门的吱呀声,听见陈姐算账时的念叨声,听见老李收音机里跑调的老歌,心里倒没那么慌了。枪杆子能封路,能宵禁,但封不住人心里的那点热乎气。可能日子还是难,可能以后还会有麻烦,但至少现在,我知道楼下有人守着,隔壁有人惦记着,这种时候,人跟人凑在一起,好像就没那么怕了。这种感觉挺奇怪的,说不上是好是坏,就是觉得,天变了,但有些东西好像又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