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年,长安天牢之中,太子李瑛及两个弟弟被李隆基所派的内侍鸩杀。李瑛擦干嘴角的鲜血惨然道:“我不敢怨恨父皇如此绝情,只是武氏掩袖工谗陷害无辜,日后必定不得善终!”说完含恨而终,长安百姓听闻忠良被杀也皆呼冤枉称其为“三庶人”。 这事过了没几天,宫里就传开了。有个老嬷嬷姓刘,在东宫当过差,看着李瑛从垂髫小儿长成储君。那天她蹲在墙角哭,被小太监撞见,赶紧抹了泪说“沙子迷眼”。其实她是想起十年前,太子才十三岁,宫里发水痘,小皇子们都怕药苦,就李瑛端着碗一饮而尽,还笑着哄弟弟们“喝了病就好了,父皇说了,我们要做勇敢的皇子”。那时候的李隆基,常把李瑛架在脖子上,在御花园里跑,宫人都说“陛下待太子,比待其他孩子亲十倍”。 可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有人说怪武惠妃,她入宫那年,李隆基盯着她看了半晌,说“你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朕”。武惠妃生李瑁时,李隆基特许她在宫里设祭坛,亲自写祝文,说“愿吾儿平安,朕愿折寿十年”。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疼,本是天性,可到了帝王家,这份疼就掺了别的——李瑁是不是比李瑛更听话?武惠妃能不能帮朕稳住后宫?这些念头像藤蔓,悄悄缠上了心。 李瑛死后第三个月,李隆基去了趟东宫旧地。窗台上还放着李瑛练箭时用的旧靶,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孔,最中心的位置磨得发亮。老太监说“太子殿下总说,箭要射准靶心,做人也要走直道”。李隆基摸着靶上的孔,指腹被木刺扎了一下,血珠渗出来,他却没吭声。那天回宫后,他把武惠妃晋位的诏书压在了案底,一压就是半年。 宫里的人都觉得陛下变了。以前他爱和大臣聊民生,现在常对着奏折发呆;以前他听乐师奏乐会跟着打拍子,现在听着听着就皱眉。有回夜里,小太监撞见他对着一幅画掉泪,画上是三个少年围着一个中年人射箭,落款是“开元十年,与瑛、瑶、琚猎于骊山”。 后来武惠妃病重,李隆基去看她,她拉着他的手喊“陛下救我”,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等她咽了气,追封皇后的圣旨拟好,他却在殿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把“皇后”改成了“惠妃”。满朝文武都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其实哪有那么复杂——或许是在天牢里,李瑛那句“不敢怨恨父皇”,到底还是在他心里扎了根。 再后来杨玉环入宫,宫里又热闹起来。可老嬷嬷总说,她见过陛下在深夜的长廊里走,手里攥着一枚旧玉佩,那是当年李瑛过生辰时,他亲手刻的“仁孝”二字。权力这东西,真像个筛子,筛掉了亲情,筛掉了初心,最后剩下的,到底是江山,还是一地碎片?有时候想想,帝王家的孩子,或许从生下来那天起,就注定成了权力棋盘上的棋子,连哭的权利,都比寻常人家少三分。这世上最狠的,从来不是刀剑,是人心底那点藏不住的欲望,和被欲望牵着走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