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正在专心看书的我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断思路。打开门瞧见,竟是住在对门的一位不太熟络的大哥,平常也就碰面时简单寒暄几句。只见大哥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急促地说道:“兄弟,能不能帮个忙啊? 搬进这栋老楼半年,对门302的大哥,我统共说过不超过十句话。他总穿件深蓝色工装夹克,早上七点准时出门,门口那块灰色擦鞋布边角磨得起了毛,每天出门前都要蹲下来擦两下鞋跟,沙沙声顺着门缝飘过来,成了我对他唯一的印象。 周三下午三点,阳光斜斜切过楼道,在302门口那块擦鞋布上投下窄窄的影子。我正趴在餐桌上看一本旧小说,书页被风掀起个小角,“咚咚咚”——敲门声突然砸下来,急得像要把门凿穿。 我趿拉着拖鞋去开门,手还捏着那页没看完的书。门刚拉开一条缝,大哥就挤了进来,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深蓝色夹克的领口,洇出一小片深色。他没顾上擦汗,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屏幕亮着,是打车软件的界面,指针在地图上转得我眼晕。 “兄弟,”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能不能……能不能帮个忙?” 我愣了一下。说实话,那一刻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借钱?借东西?还是推销什么?毕竟这半年,我们连“吃饭了吗”都没问过。可没等我开口,他侧身让了让,怀里裹着小被子的孩子露了出来——小脸通红,睫毛湿哒哒地粘在眼皮上,小嘴张着,发出细碎的哼唧声,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烧到39度了,”大哥的声音更低了,“他妈出差,我这破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叫车叫了十分钟,一直显示网络错误。我……我实在没辙了。” 楼道里的光刚好照在孩子额头上,能看到细密的汗珠。我没再想别的,把书往餐桌上一扔:“走,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大哥明显松了口气,却又突然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孩子裹紧被子:“太麻烦你了……耽误你看书了吧?” “看啥书啊,”我扯过车钥匙,“孩子要紧。”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很安静,只有孩子偶尔的哼唧声。大哥一直盯着仪表盘,手紧紧抓着副驾把手,指节发白。我从后视镜里看他,突然想起他家门口那块擦鞋布——每天早上那么仔细擦鞋,是怕鞋上的泥带进家吧?就像现在,他怕自己的焦急传染给孩子。 到了医院,挂号、看医生、取药,折腾到五点多才回小区。大哥非要塞给我两百块钱当油费,我没要。他站在302门口,手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个皱巴巴的苹果,硬塞给我:“自家种的,甜。”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出门上班,发现302门口那块磨得起毛的擦鞋布旁边,多了一盆小小的多肉,叶片胖乎乎的,沾着露水。大哥蹲在门口擦鞋,看见我,抬起头笑了:“孩子退烧了,谢谢啊兄弟。” 我低头看那盆多肉,突然想:我们到底在怕什么呢?怕麻烦别人,也怕被别人麻烦,所以把自己裹在“不熟”的壳里,连一句“需要帮忙吗”都不敢说。可真到了需要的时候,那层壳一戳就破,因为我们心里都知道,住在对门,不仅仅是一扇门的距离。 现在,我偶尔还会在下午看书,听到敲门声也不再烦躁。因为我知道,有些敲门声不是打扰,是有人在笨拙地向你伸出手——就像那天下午,大哥额头上的汗,和他手里那个皱巴巴的苹果,都在说:其实我们可以离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