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大年初一，我的哥哥来我家串门，他到我家后，坐了大约10分钟，就去了一下卫生间。我正和嫂子在客厅剥橘子，听见卫生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在翻药盒。哥哥有高血压，这话他说了三年，却总说"没事，扛扛就过去了"。 去年大年初一上午，哥哥和嫂子来串门，客厅阳光斜斜地照在茶几上，嫂子带来的砂糖橘堆得像座小山，我和她一人剥一个，橘瓣的甜香混着哥哥进门时带的寒气，在屋里慢慢散开。 哥哥还是老样子，穿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羽绒服，进门就摆手说“不用换鞋”，在沙发边坐下，没两分钟就起身说“去趟洗手间”——他总是这样，在别人家待着像做客，连喝水都要客气三回。 我和嫂子继续剥橘子，橘络黏在手指上，有点黏糊糊的。突然听见卫生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冲水，是塑料盒被打开又合上的轻响，一声，又一声。 嫂子剥橘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我们都知道哥哥有高血压，三年前体检报告出来那天，他把单子揉成一团塞进抽屉，说“上了年纪都这样，没事”。是错觉吗？还是他真的在找什么？ 卫生间门开了，哥哥走出来，右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左手若无其事地在裤子上蹭了蹭，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笑：“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盯着他口袋里微微鼓起的形状，突然想起上个月视频，他说“最近头有点晕，可能没睡好”，我说“去买点药备着”，他回“药店过年关门早，再说也不严重”——原来不是不严重，是家里的药早就吃完了吧？ 以前我总觉得哥哥是逞强，男人到了中年都爱说“没事”，好像承认自己需要照顾是件丢人的事；可那天看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头发，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带我去医院，我怕打针哭个不停，他蹲下来把我架在肩上，说“哥哥背你，一点都不疼”，原来他不是不怕，是习惯了把“疼”藏起来，怕我们担心。 他说“扛扛就过去了”，不是真的觉得“扛”有用，是怕我们跟着操心——嫂子没工作，小侄女在上高中，家里开销全靠他在工地搬砖，上个月视频里他说“工地最近活儿多，一天能多挣五十块”，我当时还夸他能干，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哪是“扛”，是舍不得花钱买药啊。 那天下午，我借口去超市，绕到药店买了两盒降压药，偷偷塞进他羽绒服内侧口袋——他后来发现了，打电话骂我“乱花钱”，声音却有点哑。 现在每个月月初，我都会在家庭群里发一张“提醒吃药”的表情包，配文“今天的药吃了吗？附：不吃我就告诉小侄女你偷偷藏零食”；长期来看，我开始学着不再只听他说“没事”，而是周末找借口去他家，看看冰箱里有没有过期的牛奶，药盒里的药还剩多少。 当下能做的，或许就是把“关心”藏在小事里，别让他觉得是负担——亲人之间的在意，有时候太直白了，反而会让人想逃。 今年大年初一，哥哥来的时候，羽绒服口袋鼓鼓囊囊的，进门就掏出个药盒放在茶几上，说“你嫂子非让我带着，说怕我又忘了”。 阳光还是斜斜地照在茶几上，砂糖橘的甜香里，好像多了点踏实的味道。 我剥了个橘子递给他，他接过去，没像以前那样摆手说“不吃”，而是掰了一瓣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说“今年这橘子，比去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