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坐我老公开的车,都非常压抑,别说说话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因为他开车时像装了个“雷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里还得同步“输出”——看到行人过马路慢了点,他能从后视镜里瞪着人骂“赶着投胎啊”;遇到加塞的车,能把方向盘拍得“砰砰”响,连对方祖宗十八代都能数一遍。 每次坐他开的车,我都觉得自己像个被按了静音键的木偶。 安全带勒得胸口发紧,手只能死死攥着副驾的衣角,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得放轻,生怕哪口气喘重了,就引爆他身上那根看不见的引线。 他开车时像换了个人。平时在家会给我剥橘子的手,此刻握着方向盘,指节总绷得发白;会笑着听我讲同事八卦的嘴,此刻像装了扩音器,对着窗外的一切“开火”。 第一次发现是刚结婚那年,我们去城郊看桃花。前车慢了点,他突然骂出声:“会不会开车?耽误别人时间!”我吓了一跳,小声说“别急呀,路窄”,他转头瞪我:“你懂什么?这种人就是没素质!”那时候我以为是偶然,是那天阳光太晃眼。 后来才知道,是常态。 看到老太太拄着拐杖过马路,他能从后视镜里盯着人背影骂“赶着投胎啊”;遇到加塞的车,方向盘拍得“砰砰”响,连对方车牌尾号带的数字都能扯上“缺德”;有次高架上堵车,他盯着导航上的红色线条,突然把矿泉水瓶捏扁,说“这破班谁爱上谁上”——我吓得赶紧别过头,假装看窗外的树。 为什么偏偏是开车时?他平时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客户难缠他都能笑着应付,连对小区保安都客客气气。可一握方向盘,就像被什么附了身,浑身的刺都竖起来。 我试过偷偷在副驾储物格里放薄荷糖,想让他嘴里有点东西就少骂两句,结果他看到了,皱眉:“你放这干嘛?挡事。”又给扔回了抽屉。 上个月暴雨天,我们被堵在隧道里,前后都是车,车灯连成一片红。他没骂人,也没拍方向盘,只是盯着前方,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过来:“你上次说低血糖,我在公司楼下便利店买的。” 糖是草莓味的,甜得发腻,我含在嘴里,突然看清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虎口那里有道浅浅的疤,是去年我生病,他半夜开车送我去医院,为了躲一辆闯红灯的电动车,蹭到护栏上划的。 那天他也没骂,只是抱着我发抖,说“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原来那些骂声、拍方向盘的声响,不是冲着行人,也不是冲着加塞的车。是他太怕了,怕路上的任何一点意外,怕坐在副驾的我有危险,所以用最笨的方式给自己壮胆——像个握紧拳头才能不发抖的小孩。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没敢问。只是那天之后,再坐他的车,我没再攥衣角。 他又开始骂前面的车“磨磨蹭蹭”时,我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的声音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把车窗降了条缝,风灌进来,带着点雨后的凉气。 “刚才那车,”他过了会儿才开口,声音有点闷,“刹车灯闪了三下,估计是新手,我刚才不该那么说。”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颗草莓糖的糖纸,悄悄塞进了他的储物格里。 车窗外的树往后退,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落了一小片晃动的光斑。 原来有些刺,不是为了扎人,是为了把最软的地方,藏得更深一点。